“那當然。”
“嗯,請您做一件事,”亨利說,似乎是靈機一動有了個主意。
“什麼事?”
“去找到我的妻子瑪戈塔,她是個有學問的女人。請您把這封信再背給她聽一遍,她當然聽得懂的。隨後,自然嘍,她會解釋給我聽的。”
“啊!這才真是好主意!”希科大聲說,“陛下真是金口。”
“可不是嗎?去吧。”
“我這就跑著去,陛下。”
“一個字也不要改,記住。”
“我要改也改不了;我要改就得懂拉丁文,可我根本不懂;至多知道點不合規範的詞句罷了。”
“去吧,我的朋友,快去吧。”
希科問明在哪兒能找到瑪格麗特夫人,就離開了國王;他比以前更相信國王是個謎了。
四十六 三千步小徑
王后住在城堡的另一側,那兒的格局大致上跟希科剛離開的一側相仿。在這一邊,經常可以聽到音樂聲,經常可以看見頭插翎飾的爺們在閒蕩。
我們多次提到的那條有名的三千步的小徑,就從瑪格麗特的視窗下面開始伸出去,映入她的眼簾的盡是些可愛的美景,諸如鮮花盛開的花圃和鬱鬱蔥蔥的綠廊。
人們會說,可憐的公主是想用賞心悅目的景物來驅遣腦海深處那許許多多淒涼的念頭。
一個佩裡格(佩裡格:多爾多涅省的省會。)的詩人——瑪格麗特在外省也跟在巴黎時一樣,始終是詩人們的燦爛的明星——一個佩裡格的詩人曾為她寫過一首十四行詩。
“她在心裡精心築起防線,”他說,“但求驅散一切陰鬱回憶。”
生長在御座腳下,身為國王的女兒、妹妹和妻子的瑪格麗特,確實深深地感受到痛苦的折磨。
她的曠達的處世哲學,比納瓦拉國王更誇張,但也更脆弱,因為它是矯揉造作的,是透過學習才得到的,而國王的曠達的處世哲學卻是在它自身深處產生出來的。
所以,瑪格麗特儘管是個曠達的女人,或者說她願意自己是個曠達的女人,還是讓歲月和憂愁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它們明顯的印痕。
然而她仍然是美得出奇,尤其是容貌很美,這種美如果是在普通老百姓身上,一點也不能打動人,但是如果是在顯赫人物的身上,就最能討人喜歡,因為人們隨時都準備好承認她們具有至高無上的形體美。
瑪格麗特有愉快而善意的笑容,水靈而發亮的眼睛,靈巧而溫柔的動作;瑪格麗特,我們說過,永遠是一個可愛的女人。
作為女人,她的儀態有如一位公主;作為王后,她的舉止有如一個嫵媚的女人。
所以,她風靡了奈拉克,她把優雅、歡樂和生命引進了這個城市。
她,一位巴黎的公主,能屈尊降紓地呆在外省,這已經是一種使外省人感恩不盡的美德。
她的宮廷不僅是紳士和貴婦們的宮廷,人人都同時把她當作王后而又當作女人那樣地愛她;事實上,她的長笛和小提琴悅耳的聲音,正如她的盛宴的香味和殘羹一樣,是人人可以享用的。
她知道怎樣來利用時間,使每一天都能給她帶來點兒什麼,也使她周圍的這些人沒有一天虛度光陰。
她心頭充滿了對仇敵的怨恨,但是她忍耐著,為的是以後能更好地報復;她直覺地感到,在亨利·德·納瓦拉表面上的無憂無慮和逆來順受後面,有著一種對她的惡感,而且他對她的行為一直是瞭然的;瑪格麗特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習慣了懷著愛情,或者至少可以說懷著跟愛情相像的感情而生活著,習慣了以詩歌、以生活的安逸來代替家庭、丈夫、朋友和其它的一切。
除了卡特琳·德·美第奇和希科,除了她從陰沉沉的冥間召回到記憶中來的幾個憂鬱的幽靈以外,沒有人能夠說出,為什麼瑪格麗特的雙頰已經變得這麼蒼白,為什麼她的雙眼會情不自禁地充滿從未有過的悲哀,還有,為什麼她會讓人感到內心那麼空虛,以至於在她那雙曾經是那麼神采奕奕的眼睛裡流露出來。
瑪格麗特已經沒有心腹密友。
可憐的王后,自從那些心腹密友為了金錢出賣了她的信任和榮譽以後,她已經不想再有什麼心腹密友了。
因此她獨來獨往,這一點也許在納瓦拉人眼裡,於不知不不覺之中更增添了孤獨所賦予她的這種儀態的莊嚴。
再說,她在亨利的態度中所感覺到的那種惡感,完全是憑直覺的,與其說是從貝亞恩人的舉動感覺到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