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
他停在了帳篷外。
望著正在折角不遠處溫柔地替傷患敷藥的嬴妲,他在心裡如此對自己說道。
嬴妲今日已經倦了,送走了人之後,周氏與蔚雲上來托住了她的雙臂,溫柔地將那群人散了,便要扶著嬴妲去歇憩。嬴妲回眸過來時,蕭弋舟只覺得心上一陣狂跳,生平第一次有了退縮的念頭。
他忙亂地背過身,拉了個小兵過來說話。
奇也怪哉,面對十倍兵力的蕭世子,也萬萬不會將自己陷入如此被動的處境。
嬴妲也倏然撞見,雪白的千座帳篷林立間,一抹漆黑而修長的身影,正揹著她同人說話,她嚇了一跳,忙催促周氏快帶她回帳篷躲避,周氏與蔚雲也瞧見了世子,但為世子妃如老鼠撞見貓的神態感到有幾分好笑,還是攙扶她掀簾而入。
小兵往世子身後偷瞄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世子,人不見了。”
蕭弋舟鬆了半口氣,回頭望去,果然已經進了帳篷,於是剩下那半口氣也一併松完了。那小兵卻露出探尋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來,蕭弋舟登時沉了臉色,肅然將他臂膀一拍,“下去。”
對方直愣愣行了軍禮,便退了。
蕭弋舟在原地,腦中感到有一絲眩暈。
現在的情況貌似是,他的小公主騙了他,讓他以為她回了兀勒,事實上是怕他不答應而偷偷溜入了軍營,並且串通了鄢楚楚和他的母親一齊瞞天過海,暗度陳倉。
這個狡猾的女人,一貫於他跟前裝乖賣巧,如今出息了。
他梳理完這樁事,將右手食指與中指並住抵住左掌,指節發出清脆響動。
他冷著俊臉,不顧臉上傷口抻著疼痛,疾步往回走去。
*
嬴妲回了帳中,猶覺臉頰發燒,腹部也有些微不適,周氏見她臉色刷白,像是真嚇著了,忙為她斟茶倒水,看著嬴妲喝下,才說道:“您何苦怕世子爺呢,即便是讓他知道了,他還能罰您不成?”
蔚雲替她順著背。
周圍的人將自己照顧得太周到了,嬴妲目光躲閃,捧著犀角耳杯小聲說道:“我怕他罰我。”
“他對我太好了,有一點不好的地方,我都會難過。”
她心虛地啜飲了一口溫水。
蔚雲支起頭,與周氏無奈對視一眼,目光交匯之後,蔚雲說道:“世子妃,您這叫,恃寵而驕。”
嬴妲不搭話,預設了。
帳中一時分外沉靜,周氏便笑起來將這股沉寂打破:“夫人金貴之人,不說她了,如你我,如平頭百姓,得一個人的好習慣了,也大多是要生出幾分驕縱來的,漸漸地,將那人的好當作是一種理所應然,不也是恃寵而驕麼?”
嬴妲凝神聽著,她覺得今日說的話只是心底裡一個自私的念頭,然而她此時還不知道,許久以後,她會在這句話上栽一個大跟頭。
帳外忽然傳來些許聲音,周氏疑惑之下,讓蔚雲扶著夫人上榻安歇,自己去帳外與人交談,嬴妲與蔚雲對視著,脫了木屐,將腫脹發酸的雙腿抬了上來,凝神聽著等著。
周氏回來了,手裡抱著薄毯,道:“蕭煜侍衛知道了,給夫人送的軟氈,雖是夏天用不著,但您身子重,墊在身下能睡舒坦些。”
嬴妲點了點頭,從周氏手中接了過來,又問道:“蕭煜怎會知道的?”
說罷心頭又是一跳,“難道世子也知道了?”
周氏連連擺手,“並不知,蕭煜侍衛讓人傳話說,他已吩咐全營,將訊息在世子跟前封得死死的,何況明日世子又要率軍出征,這些時日夫人都可安然無恙在這兒住著。”
聽說他又要走了,嬴妲的嗓音發悶起來,“他臉上的傷還沒好。”
周氏瞧了蔚雲一眼,為難說道:“還有一話,蕭煜侍衛讓人帶話來,叫我問上一句,世子如今毀了容貌,夫人您會嫌棄他麼?”
嬴妲愣住。
難道她膚淺到他毀容她就不喜愛他了?這話若是蕭弋舟問的,她非要打他不可。
但因為是蕭煜著人問的,嬴妲鎮定下來,溫聲說道:“不會。”
周氏點頭,“好,我這去回話。”
周氏走出了帳篷,對傳話的小兵手裡塞了幾塊糖,壓低嗓音,切切問道:“我活了四十多年,也不是聽不出真假好賴話兒的,你說一說,到底是蕭煜侍衛傳你來的,還是——”
“我、我什麼都不知!”那少年小兵將周氏手裡剩餘的糖一股腦全扒拉下來掐在掌心,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