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緩步而行,忽然嘴唇微動:“你走吧。”
江慈聽得清楚,見崔亮並無反應,知衛昭正用“束音成線”向自己說話,心頭一顫,偏過頭去。
衛昭清冷的聲音仍傳入她的耳中:“你隨你師姐走,不要再留在這裡,這裡不是你呆的地方。”
江慈轉頭望著他,嘴張了張,又合上,眼中卻有了一層霧氣。衛昭望了望她,眼中似有一絲悲傷,終直視前方,舒緩而行,未再說話。
崔亮一襲藍衫,笑容閒適,轉頭向衛昭道:“有勞衛大人了。”
“崔解元客氣。”衛昭淡淡而笑。
“衛大人就喚我子明吧。”崔亮笑道:“相爺作為主帥,不能出面,也只有衛大人能與易寒抗衡。為我師門之事,要勞動大人相護,崔亮實是慚愧。”
“子明乃當世奇才,身系天下安危,衛昭自當盡力。”
崔亮與衛昭相視一笑,又都看了江慈一眼。江慈看著他二人,展顏而笑。麗陽下,三人並肩走向鎮波橋頭。
鎮波橋乃一座石橋,橋下渠水碧青,橋頭綠樹成蔭。只是石縫間,青石上,隱約可見斑斑血跡,印證著這裡曾是修羅戰場。橋下的流水,緩緩移動,似要將這血腥與殺戳的氣息悄然帶走。
河西渠兩岸,靜得不象駐紮著十餘萬大軍的戰場,鎮波橋在麗日的映照下,也燦爛得不似殺戮戰場。橋身上刻著的“鎮波”二字,端正嚴方,默默注視著三人走近。
崔亮在橋頭悠然止步,緩慢舉目,望向對岸。
橋的北側,三個人影穩步而來,江慈望著那個秀麗的身影越行越近,眼淚奪眶而出,急奔上橋。
“小慈!”燕霜喬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衝上橋面,將飛奔過來的江慈緊緊抱住。江慈欲待喚聲“師姐”,卻怎麼也無法成聲,只是抱住她,淚水洶湧而出。
燕霜喬的淚水,成串滴落在江慈肩頭,江慈終哽咽道:“師姐,對不起。”
燕霜喬也是哽咽難言,只是輕拍著她的背心。江慈心中也知現在不是詳說的時候,她慢慢平定情緒,聽得腳步聲響起,拭去淚水,握住燕霜喬的手,避於一旁。
易寒走近,身形淵停嶽峙,在距橋心三步處停住。
衛昭面上掛著淺淺的笑容,雙手負於身後,也在距橋心三步處停住,他目光掃過易寒肋下,易寒瞳孔有些微收縮,瞬間又恢復正常。
待他二人站定,崔亮神色平靜,緩步上橋,與一襲淡灰色布袍的滕瑞目光相觸,長身一揖:“崔亮拜見師叔!”
滕瑞微笑著上前,將崔亮扶起,視線凝在崔亮腰間的一塊玉佩上,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神情漸轉黯然,退後一步,躬下身去:“滕毅見過掌門!”
崔亮坦然受了他這一禮,待滕瑞直起身,方微笑道:“師叔風采如昔,崔亮仰慕已久了。”
滕瑞微愣,崔亮嘆道:“師叔下山之後,師父日夜掛念著師叔,曾繪了幾幅師叔學藝時的畫像。崔亮三歲入的天玄閣,十餘年來,見師父每每對畫思人,實是―――”
滕瑞黯然,崔亮從袖中取出一卷畫軸,雙手遞與滕瑞:“崔亮憑著記憶畫了這幅畫,及不上師父的丹青。”
滕瑞看了崔亮一眼,緩緩展開畫卷。畫上,青山間,古松下,藍衫青年持簫而坐,紫衫少年手握書卷,似為那簫聲傾倒,望著藍衫青年,一臉崇慕之色。
滕瑞持著畫卷的手隱隱顫抖,又抬頭望向崔亮:“師兄他―――”
崔亮眉間湧上悲傷,束手而答:“師父於四年前的冬至日過世。”
滕瑞呼吸有一瞬的停頓,慢慢合上雙眸,再睜開時淚光隱現,他忽低聲而吟:
“踏隴聞香打馬歸,歌一闕,酒一杯。山中來路,燕子伴雙飛。乘風而行夜未央,簫聲慢,音塵絕。
雨打殘紅醒復醉,前塵事,盡遺卻。回首但看,何處離人淚?別時方恨聚時短,誰與共,千山月。”
崔亮從袖中取出一管玉簫,簫聲宛轉,和著滕瑞這一闕《江城子》,如遼遠的懷念,又飽含長久的寂寞。
滕瑞的目光投向南面天際,那處,晴空如洗,天色蔚藍,昔日親如兄弟,今日已陰陽兩隔,他心神激盪,吟唱聲漸轉高亢。崔亮的簫聲也轉而拔高,在高音處宛轉三頓,細如遊絲,卻正和上滕瑞吟唱之聲,待滕瑞吟罷,簫聲輕靈飄緲,悠悠落下最後一縷絲音。
滕瑞連贊三聲:“好,好,好!”
“師叔過譽。”崔亮欠身。
“看來,你師父的一身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