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的確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夕顏山有五峰,這是最偏東的一座,因為峰高又陡峭,常年冰封,不易攀登,所以精怪們雖大多不畏嚴寒,但是也並不願意到這地勢險要的地方來,一不留神弄得一身雪水髒兮兮,實在得不償失。這座峰便這樣一直孤零零地立著,無人問津。誰又能想到在這山峰腹地之中,竟然會有這麼一大片完整的冰域呢?
“說笑的也當真?你激動成這樣子,莫不是心裡有鬼?”
青瓦警惕地向後側了側身子。她實在搞不明白,平時根本不會理睬自己的桃樹,怎麼會突然這樣熟絡?明明就沒跟他說過多少話的。
“喂,你不會是因為之前替你採血所以一直記恨至今吧?”她戒備地問道。
倚微則索性倚在一塊山石上,半坐半臥,慵懶極了:“我哪裡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小竹子,你不用擔心。”
小竹子?青瓦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倚微抬起一隻手遮住眼睛:“我只是隻是很難過。有很多話都說不出來,鬱結在心口這兒了,很難過。”
“怪人。”青瓦嘟囔了一聲,轉而又道,“好啦好啦,你講吧,我替她聽著。”
“講不出來了,晚了。”
青瓦終於忍不住了,跳起來抓了一把雪就砸他:“你拿我尋開心的是吧?”
那一把雪早就凍成了顆粒分明的雪粒子,捏不成雪球,被青瓦一甩,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像是又下了一小場雪一樣,落在倚微墨黑的長髮上。
倚微沒有動,仍舊用手遮住眼睛,半晌也沒有回應。
青瓦的火氣沒撒出來,憋得有些難受。可倚微並沒有要作任何回應的樣子,無法成型的雪球也實在沒有什麼攻擊力道,她只能在咬牙切齒了一番之後,重新在入口處坐了下來。
過了好久,倚微仍舊保持著那個奇怪的姿勢。青瓦一度疑心他是否被凍僵了,想抬手戳戳他,卻不知怎麼還是忍住了。
兩人周圍好像有種奇怪的氣氛,一方是難過,一方則是輕微的尷尬,混雜成了詭異的沉默,使得青瓦有些不自在。
好在精怪沒有眼淚,不會哭,這還比較保險。青瓦的腦海裡不知怎麼蹦出這麼一句話。
是不是該安慰一下他?
青瓦腹稿半晌,最後終於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對倚微說:“喂,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白色衣袍的倚微一動不動,像是要將整個人隱沒在雪地之中一樣。
過了好久,他才放下手,果然眼睛紅紅的,像只兔子:“好吧,我相信你,一切都會過去的。”
青瓦並不相信只自己的一句話便能使他的心情好起來,不過反正這也與自己無關,信不信都是他的事情。她也是精怪,自然明白,精怪的口是心非,足以亂真。
誰難過,誰自己最知道。
不過她已經不想再聊這個,陪著一個並不熟識的人傷情,實在太尷尬,於是她又清了清嗓,轉了話頭:“咳咳,那個,那隻蜜蜂怎麼沒來?”
“怎麼?你想他了?”
“誰誰想他來著!我不過就是問問,覺得他那麼笨的一隻蟲子,能活到今天實在是命大罷了”青瓦漲紅了臉。
“真好。”倚微的語氣中居然帶著一點豔羨。
看吧,就知道他也不是什麼超凡脫俗的傢伙。
傷情去吧,傷死你!青瓦惡狠狠地想著。
*
京城也開始下雪了。
許明漻暫住在他家的舊宅裡。許家子息單薄,御史大人過世之後,原本人中龍鳳一般的兒子又不喜官場結交,許家便由此漸漸頹敗,再沒有了往日的光耀。許夫人常年誦經唸佛,對家中之事更是常常不聞不問,是以許明漻歸家之後,母子兩人也只是以禮相待,並沒有尋常母子之間的親厚情誼。除去日常的晨昏定省,許明漻一般都只在書房裡待著。
他身體越來越不好,又不肯看醫生,抓來的藥一概不吃,多問幾句惹得他煩了還要大發脾氣,這可難壞了慶餘和華餘,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去找許老夫人請示,那一心向佛的老太太除了多念幾個“阿彌陀佛”之外,什麼主意也拿不了。這小哥倆兒天天茶飯不思的,幾天下來就都瘦了一圈。
兩人便常常想起小俏兒在的時候,若是她在,哪裡還輪得到他們兩個這樣費心?可惜她沒跟著來,早知道這樣,倒不如他哥倆兒跟她換,不跟著來京城了。
大雪紛紛揚揚,小哥倆沒事做,便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