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望著鳳九郎,他聲音平靜而客氣:“鳳大人還沒離京,是鄴京還有事務沒完?”
鳳九郎笑:“欸,秦王不知道嗎?”
這笑容在看他來,不是禮節,而是挑釁。夏侯世廷莫名有些燥鬱,俊眉挑了一挑。
鳳九郎環視四周,宮苑在夕陽映照下,莊嚴壯麗,雙袖一開:“鄙人這些年周遊列國,每到一處,若是風景值得留戀,便會停下來居住,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五年。貴朝鄴京為大陸上的大國,正合我心意,不瞞秦王,早在娘娘出京去晏陽前,鄙人已開始在鄴京著手購置房產,哦對,還買了家鋪面,經營大食香料土產,就在進寶街,只與香盈袖隔著幾家。娘娘方劑手藝精湛,今後我有什麼或許還得請教娘娘,切磋切磋,共創兩國香料技術。許是定居下來,也說不準。”
男子說得暢快輕鬆,卻令氣氛驟然一冷。
鳳九郎似乎並不在意秦王歡不歡迎自己,一如平日,眸中盈滿散漫笑意,甚至還準備觀賞著他下一步動作和反應。
卻見夏侯世廷唔了一聲:“留戀風景就行,別的就不要多心了。”
鳳九郎一眯眼,居然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看他之前望著自己的臉色,只當得吃醋大怒,嘖嘖,沒意思,話題一轉,問:“娘娘還在長青觀?”
這大食人,管得忒寬。施遙安見他當了三爺面一口一個娘娘,就好像多熟似的,別說三爺,自己聽的也是不舒服,西域人還真是,男女方面一點兒都不避諱,當著人家夫婿的面也不知道收斂一點,是怕拳頭不上身麼,皺皺眉:“是的,鳳大人。”
鳳九郎搖搖頭:“中原漢人處處博大精深,就是太過迂腐這一點不好。娘娘這次的事我也聽說過,若是放在我大食,一定會受臣民表彰,哎,可惜了,明明立了功,大宣禮教嚴明,倒得受罰。”
這不是擺明了在說當大宣的兒媳不如當大食的兒媳?夏侯世廷瞥過去,卻聽他道:“不過王爺放心,前日大食來函,娘娘的香粉已經抵埠,敝國君臣反應不錯,我今天進宮是來跟太后彙報情形,也能借這個機會,為娘娘求情。”
夏侯世廷嗯了一聲,倒也算客氣:“有勞鳳大人。”
鳳九郎上轎告辭。
見轎子行遠,施遙安吁了口氣,跟著三爺後面默默走著。剛才那氣氛太叫人不好過了,雖然沒吵架,可比吵架還要叫人痛苦,就像空氣裡帶著刺兒一樣。
要是他,一個大男人在自個兒面前唧唧歪歪,不停親親熱熱地提起自己媳婦兒,不說兩拳頭揍得對方哭天搶地,起碼得呸他祖宗八代的,還跟他廢那麼多話?
也虧得自家三爺忍得住,不忘大國皇子風儀氣度,一點兒飛醋不吃,以不變應萬變,淡定應敵,當真厲害得很,不行,這一招要學著。
剛走幾步,卻見前面人揹著手,步子一停。
施遙安也跟著一個急剎車。
“他剛才說——他那新鋪,也在進寶街,對吧?”男子沒回頭,聲音飄到後面,輕飄飄,風絮一般。
“是的。”施遙安一愣。
“找人,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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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華秋那天離開後,雲菀沁的日子好過多了。
淨逸雖說看著她仍是沒什麼好臉色,至少公正多了,再不會將觀裡最重的活兒分派給她。
雲菀沁的時間也就寬裕多了,功課完畢,剩下的時辰就在房間看姚光耀送來的書,看到人體筋絡穴位時,倒也哭笑不得,姚光耀比她還要急,託鄭華秋送了個穴位布偶和一套銀針過來,叫她親自操練,不過這樣一來,確實是掌握得更嫻熟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禁足受罰,沒什麼外界雜事的影響,靜得下心,雲菀沁在長青觀裡比在雲家和秦王府看書看得更透徹迅速,融會貫通,私下琢磨,收穫了不少醫妝結合的心得,住久了,跟同屋的小尼姑們關係親厚了,有時還在長青觀後院的幾畦草地上拔些草藥,給小尼姑們治治多年沒愈的凍瘡和頭癬之類。
淨逸偶爾看見她在看閒書,不大高興,不過一來她早晚功課的經書佛理都熟得無可挑剔,二來加上鄭華秋的威脅還縈繞耳邊著,乾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
京城今年氣候有點反常,雖冷了許久,卻遲遲沒落雪,前些日子也不過下了場冰雹,第一場晚來的冬雪總算在這天的入夜時分下了。
密密雪花半個時辰不到,就將長青觀的前庭後院妝點得銀裝素裹。
雪下得噼噼啪啪。
一群尼姑和嬤嬤平時日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