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菀沁知道那田老是什麼意思,覬覦自己的火銃呢,將粗袍子一攏,蓋住腰後面的火銃,哼一聲:“俺投奔呂大哥,就因為聽小鐵說呂大哥仗義,別說搶人的東西了,便是連該得的,也會推拒不收。俺從垮掉的房子裡搶出這火銃,就是看到災後世道亂,想帶在身上防身。這東西打眼,俺本來不想讓人看見,今兒要不是看呂大哥有難,根本不會拿出來!可是若是有人想奪,俺絕不會依!”
大堂內冒起火藥味。
田老花白眉毛一擰,正要說話,呂八已開口:“慶兒丫頭一個姑娘家,這種亂糟糟的時候,拿個武器防身是應該的。那火銃雖好,但咱們這隊伍,光靠這一把火銃也沒什麼用!你放心,丫頭,你那火銃是你的私物,沒人會奪!”
有這一句話,雲菀沁放了心,這呂八雖性子莽撞衝動了些,可本性倒不壞,起碼不會欺辱弱小。
田老見呂八都開了口,老臉一黯,目光更顯得陰鷙,將這丫頭上下又打量一番,甩袖先離開了。
**
這天之後,雲菀沁在黃巾黨內的地位赫然不一樣了,幫呂八寫了幾封貼在城內的告示以後,越發得了信任。
雲菀沁寫告示和通函時,刻意變了字跡,比起習慣性的字跡,看起來鈍了一些,字句也用得平鋪直敘,適合自己只讀過兩年書的學識量就夠了。
即便如此,呂八拿著幾張告示仍是讚不絕口,笑得合不攏嘴,這丫頭,不愧有個教書先生的哥哥。
光看一列列秀挺拔尖兒的字,比起往日下屬寫得歪歪扭扭蚯蚓爬似的告示,不知道甩出幾條大街。
叫人一念,呂八更是嘖嘖讚歎,洋洋灑灑,一氣呵成,百姓看到再不會覺得黃巾黨全是塊頭大無腦的莽徒,還是有學問人的。
黃巾黨多半是貧民出身,識字的不多,就算有幾個識字的,也認不全,哪裡能夠作文賦詩寫出完整字句,呂八身邊的田老雖肚子裡有貨,會出謀劃策,但讀書不多,筆頭上的事務比不上那丫頭。
三兩日,這慶兒姑娘簡直成了黃巾黨裡的軍師。
——
不到一兩天,雲菀沁大概瞭解了目前晏陽城內的局勢。
以呂八為首的黃巾黨佔據南城、西城,也就是百姓集聚最密的地方。
秦王行轅則在北城的空地駐紮,晏陽城的徐知府和梁巡撫,還有逃出去的幾名本地官員,都暫時在行轅避難。
東邊是晏陽城比較偏僻的地方,分佈著三三兩兩的中小型村落,衛家村也是其中一個,此處留居著一些走不動的孤寡老人,冷清空曠,暫時沒人管轄,直接通連著晏陽城外的馬頭山。
黃巾黨出去貼告示時,雲菀沁也跟出去幾次。
南城和西城的百姓十之七八都對黃巾黨的做法並沒異議,甚至是擁護的。
一來百姓對於朝廷扣賑糧的事本就憤怒,二來那呂八市井出身,往日人緣極好,雖是個打鐵匠,身家不寬裕,卻仗義疏財,不是今兒給孤老送吃食,就是明天為寡婦修屋瓦,在許多鄉親眼裡,都當他是熱心的義士,就算如今跟朝廷對抗,也是被逼到了盡頭,無可奈何而為之,所以,不少百姓會主動提供糧食和防寒物,隔幾天就送到衙門。
剩下的兩三成百姓,有一部分知道黃巾黨的做法大逆不道,卻也不敢得罪,保持中立態度,並不做聲。
總的來說,晏陽百姓基本是傾向呂八這邊的。
黃巾黨又時不時貼些告示出去,要麼指責官府的扣糧之事,要麼喊些“天下為公”、“均富治城”、“人人有飯吃”的口號,令一些搖擺不定的民眾和喜歡在亂中投機的有野心的人更是蠢蠢欲動。
透過幾天近距離的觀察,雲菀沁發現那名田姓的老者確實跟呂八關係相當親近。
有幾次商議黃巾黨的內務事,雲菀沁陪在一起,注意到呂八很聽田老的意見和建議。
兩個人時而關起房間密談,將其他部屬全都打發出去,每次談完了,田老會單獨出外一次。
雲菀沁有幾次想要跟上去看看,田老卻十分精明,帶著隨從分散成幾股跟在後面,讓人根本就沒法子貼過去,再等甩了隨從,早就看不見那田老的影子了。
只知道他出了衙門,每次都是朝東城那邊去。
——
這天晌午前,呂八將幾名部下召來房間商量糧食的事,雲菀沁也被叫來了。
眾人圍在四方紅木八仙桌邊,她站在幾人身後,豎耳聽著。
衙門內糧倉的米糧一天天地少了,上次用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