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看了過去,是個小女孩,雖從沒跟她見過面,卻也知道是誰,心中大石一卸。
女娃呆呆坐在兩個天下至貴的男子當中,一雙大眼睛盛滿了驚恐不安,對皇上不熟,對燕王就不認識,卻又好像知道不能亂哭,只揪著衣裳角,死死剋制著,眼淚無聲地吧嗒吧嗒往下落。
夏侯世廷見老八盯住端姐兒的樣子,道:“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沒頭髮,瘦得像個皮猴兒,膽子小,光看這樣子,就知道是親父女。”
男子聲音威嚴,端姐兒膽子小,突然聽得他說話,終是忍不住,哼唧一聲,嚇得小聲哭了出來。
燕王一個箭步上前,將端姐兒抱起來,打抱不平:“這才多大啊,能看出什麼美醜?小元宵的頭髮也多不了幾根啊……”頓了一頓,問:“這孩子……沒事吧?”
這會兒倒是心疼了。果然沁兒說得對,有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夏侯世廷瞥他一眼:“起火前,就被人抱了出來。”
燕王鬆了口氣,一口氣卻又提了起來,神情變得緊張:“那……她呢。”
“本來出來了。”夏侯世廷靜靜看著他。
什麼叫本來出來了——燕王手心冒汗。
端姐兒也躁動起來,似是被技藝生疏的燕王抱得很不舒服,蹬了蹬腿。
“後來又衝進火場了。”
燕王恍惚:“怎,怎麼會又衝進火場?不是出來了麼?……為什麼?……那她……是沒了?”
“你的親骨肉,朕給你保住了,”夏侯世廷並未直面回答,“朕會宣佈皇女喪生火海,你帶了她回府吧,不會有人猜忌多疑了。另外那個人,你本來就無所謂,跟你也沒什麼關係,是生是死,又何必多問呢。”
“哪裡沒關係,她是我孩子的娘。”燕王沒料那人死了,自己竟會這樣難受,鼻頭一紅。
端姐兒見俊秀灑脫的陌生男子眉宇蹙緊,眼睫顫抖,不懂他為什麼會難受,抬起小手,竟為他擦了一下眼淚,嘴裡呢噥了一聲。
簾子一飄,有人在宮女的陪伴下進來,夏侯世廷見著來人,唇角不自禁輕輕一彎。
燕王汲了搖搖欲墜的淚,一抬頭,見是雲菀沁攜著初夏過來,打起精神:“三嫂。”
“燕王可知為什麼韓氏明明出來了,卻又跑回火場?”雲菀沁站在羅漢榻一側。
燕王盯住她。
“這場大火後,端姐兒能順利進燕王府。端姐兒是你的親生骨肉,自然不會少了燕王的疼愛,可燕王之前那樣回絕韓氏,卻叫她冷了心,失去了在王府立足的希望,難道剛離開冷冰冰的皇宮,又到一個沒情沒意的王府麼?她這人,心眼兒太痴,沒夫婿的疼愛,是活不下去的,以前是這樣,為著三爺要死要活,現在也是這樣。反正端姐兒也沒事,她也放心了,乾脆橫了一條心,投火自盡。”
燕王聽得呆住,自己的拒絕原來成了她的催命符麼,心頭劇痛,只抱緊了端姐兒,強忍住:“她在哪裡,求三哥讓我見見她。”
“還有什麼見的必要。”夏侯世廷淡道。
燕王看了一眼端姐兒,再沒之前的猶豫,下定了決心:“皇上本就答應了將她母女給我,是臣弟瞻前顧後,才誤了她的性命。臣弟現在願意了,不管她是生是死,臣弟都要,將她的屍首賜給臣弟吧。反正她也還沒正式冊封,臣弟想親自尋個僻靜地方葬了她,讓端姐兒與自己今後有個憑弔的地方。”
“給不了。”夏侯世廷一口拒絕。
雲菀沁瞥一眼身邊的男人,有些無語。
燕王一怔,竟是有些急了:“為什麼?!”
“給不了就給不了。”夏侯世廷難得見老八急得冒煙的樣兒。
燕王單手抱了端姐兒,刷的起身:“總得給個理由吧,難道皇上反悔了?”
“朕只說她重新投入火場,又沒說她死了,既然沒死,怎麼給屍首你?你急個什麼。”夏侯世廷不徐不疾。
燕王心中瞬時撥雲見日,好像腳沾了地面,重回人間,卻又氣急敗壞:“當了皇上就作興這麼玩人嗎。”又瞄向雲菀沁:“三嫂怎麼也這樣,來了半天,看著我乾著急也不說。”
雲菀沁有些無辜:“我剛剛不跟燕王說過韓氏重投火場的原因麼,若她死了,我又怎麼知道?燕王連這麼明顯的細節都聽不出來。”
“臭小子竟敢怪你三嫂,欠抽吧。”夏侯世廷慍了。
燕王嘀咕兩句,哪裡玩得過兩人,只得討好:“那她這會兒在哪裡?……”
夏侯世廷斜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