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會千里迢迢從繁華安逸的鄴京跑來兵荒馬亂的晏陽,竟還與黃巾黨那種粗鄙低賤的漢子們打過交道,後來到了行轅,也幾次差點兒在三爺的眼皮底下被官府的人弄死?
——那麼個嬌人兒,不怕麼?
終於,咚咚腳步聲似要踩破地面,漸漸逼近。
月門口,下人大聲通傳:“梁大人回了!”
施遙安沒見到梁巡撫旁邊有熟悉的人影,心快要跳出來,大聲問:“梁大人,慶兒姑娘可是去找梁大人了?人呢?”
梁巡撫熱汗淋漓,叫部將在門外等,大步跨進,憤怒一甩袖,喘著粗氣:“別提了,一提就可氣!下官押送呂八去菜市的途中,她跳出來多行阻攔,結果被那呂八騎著馬挾持抓走了!自己不要命就罷了,害得那呂八也跑了,不過王爺放心,下官已經叫人追了——”
室內空氣一滯,除了梁巡撫,三個男人俱是臉色陰如煙霾。
“三爺上馬頭山前,叫你帶著黃巾黨暴民先回行轅關押住,你為什麼要帶去菜市行刑?慶兒姑娘攔你,該是要你等王爺回來先審吧?”施遙安惱火。
梁巡撫鼻翼一抽,嘀咕:“下官重罰,也是為了清民風,整人心……”
沈肇捏住的手掌拳眼一緊,一顆心快要跳了出來,卻見秦王袍角微一翻飛,站起身,靜靜朝梁巡撫走去,清淺色澤的舒衣敞袖,隨著勾紫長靴的踏地前行,迎風飄動,面色尚算平靜。
“哐當”一聲,梁巡撫嚇了一跳,扭過頭去,幾扇硃紅門板被施遙安瞬間關得緊緊,與外界一下訇的隔絕開來,呆住:“施大人你這是幹什麼……”
話音未落,梁巡撫的後腦勺一陣寒涼襲來,還未及轉頭,只覺一具手掌宛如巨鉗開啟,從背後伸到前面,牢牢嵌住自己的脖子,頓時阻斷了空氣的進入。
他的肺內呼吸不進任何東西,臉色迅速漲紅,破音從喉嚨裡擠出來:“王,王爺……”
自從秦王來了行轅,不管私下怎樣,表面還是敬自己幾分的,自己到底是這長川郡最大的行政兼軍事長官。
可此刻,背後傳出來的聲音,卻是梁巡撫從沒有聽過的語氣,夾雜著從幽深寒潭裡升起來的冷氣,活活能將人凍得汗毛豎立結冰:“追到了嗎?”
才四個字而已,若是光聽內容,好像只是平常的詢問,並無半點情緒。
可搭上這語氣,卻叫梁巡撫不寒而慄,男人說的話越剪短,讓他感覺到越是可怕。
隨著指勁的加重,梁巡撫腦子一片空白,眼球充血,大片血絲盈滿了眼眶。
玉扳指亦貼在他脖子上。
他能感受到秦王指腹的冰冷勝過全無生命的扳指。
手指再朝內緊個兩三毫,他知道自己就脈斷筋爆,徹底玩完了,男人沒有下足死手,尚留一絲空氣給自己,只是為了想聽完自己的回答。
短短功夫,梁巡撫嚐到瀕臨死亡的震撼感覺,直到男人終於手指一鬆,方才軟軟倒在地上,呼吸驟停了一會兒,才終於會自主重新呼吸,大口呼進新鮮空氣起來。
活著真好!
他都快哭了,再一抬頭,恐懼又襲遍梁巡撫的全身,哪裡有半點隱瞞,捂住青紫瘢痕的喉嚨,哭喪著臉,嗓音還是嘶啞的:“沒攔住,叫呂八跑了,不過他跑不出晏陽城的,晏陽城就這麼大,下官叫人四處去搜,最多一兩天就能搜到!”
一兩天?
沈肇站起身,別說一天,叫她落在呂八手裡,多一刻鐘就多一分危險,晏陽城說大不大,可藏個人,想要一下子找到也不是那麼容易,這麼一想,心急如焚,當機立斷:“秦王,下官這就叫沈家軍也加入城內的搜尋。”
上座的秦王卻並沒回應,只幽瞳晦暗:“在哪裡跑的?”
梁巡撫顫抖著:“去菜市的東城林蔭小路半道上。王爺放心,下官這就滿城無孔不入地搜——”
話一落,偷偷抬眼,只見秦王眉眼厭極,冷笑:“滿城搜有什麼用?從呂八帶人跑的地方,順著馬蹄踏過痕跡的路段往下找!翻過晏陽城,也得將人找出來!”
梁巡撫一怔,會意過來,經了剛才的生死一瞬間,哪裡還有一點怠慢,忙領了命下去。沈肇也沉著臉離開,先去給沈家軍下令。
廳內一空。
門口,呂七兒與幾名婢子見王爺回來,端茶過來,只是見施大人關了門,不敢進去,在外面站了許久。
這會兒見那梁巡撫和今兒剛入城的沈少將軍前後大步離開,幾個婢女才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要進去送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