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有些顫抖,更多的是欣喜,就像看到一件難得禮物,想要馬上拆開,又捨不得一下子滿足心願。
妙兒鼓起勇氣,抬起頭。
是她。就是她。寧熙帝多年的情思經過一晚上,全都湧上來,竟是發了怔忪,如入夢境,呢喃:“青瑤。”
青瑤?名字熟得很……是過世夫人許氏的名字?妙兒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了,這個當今最高權位的男子,眼瞳霧氣濛濛,像是有淚光打轉,更加緊張:“皇上,奴……臣女是雲氏菀沁。”
因為太緊張,連聲音都忘記憋。可面前男子顯然並沒有半點懷疑,妙兒舒了一口氣,是啊,皇上昨兒才跟小姐見過面,連樣子都不曾看清楚,怎麼會記得她的聲音呢,指不定都沒聽過小姐說話。
一句話喚回了寧熙帝的神智,唇一揚,卻是笑得有幾分悽苦:“對,你是青瑤的女兒。”聲音溫和了一些:“沁兒,對嗎?來,你到朕這兒。”
妙兒的腦子有些凌亂,零零星星的猜測從腦子裡劃過,卻慢慢走了過去,一直走到剛才男子站立的欄杆邊。
寧熙帝站在女孩的身後,靜靜地打量她,每一寸都不放過,須臾,才看著天井的梅花,遙遙一指,語氣是叫人想象不到的溫柔:“那梅花的種子,還是你娘許久之前給朕的,朕這些年,叫人分別移栽到所有朕能經過和看到的地方,還有……如何剪枝掐芽才能長出最遒勁傲骨,風姿綽約的梅花,你娘也教過朕……你看看,朕的手藝,比青瑤差了不是一個兩個檔次啊……”說著,唇齒間蹦出一絲喟嘆,含著笑意,卻又是對過往記憶的哀悼。
妙兒只覺得腦子一靈清,終於明白了,夫人許氏與皇上怕是有什麼過往,而皇上青睞大姑娘,正是因為許氏的關係?這個男子,有個沒有得到的女子,如今見到個一模一樣、唾手可得的女人,自然是不會放過。
一抬頭,正迎上寧熙帝灼熱的眼神,妙兒雖然未經人事,卻也看到了男子眸中的欲色,是糾結,痛楚,思念,矛盾,最終,又是下了決心的堅定,還沒反應過來,腰身一緊,被男子一掐,牢牢掐在了懷裡。
“皇上——別這樣——”女子掙扎起來,“您喜歡的是夫……我娘——我是姓雲的,不是許青瑤,您看清楚!看清楚!”
這個問題,寧熙帝昨晚上已經考慮清楚了。
就算不是他的青瑤又如何,只要跟她長得一樣就行了。
他富有天下,卻連個最喜歡的女人都沒得到,便如侄女永嘉的話來說,還當皇帝有個什麼用?這麼些年,這已經成了他心底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如今老天又給了他一次機會,怎麼還能放過?
“朕照顧你就好了,你只要進宮下半輩子陪著朕……朕一定許你榮華,許你任何女人都攀比不上的榮華——”男子長臂越收越緊,又柔情地呼喚著,一瞬間,意識又混亂了,回到了過去:“青瑤,青瑤,你答應我,這次留下來陪朕,好不好——你只要叫朕餘下的日子每天看著你,朕什麼都依你——朕這次絕對不會叫你走——咳——咳咳——”說著,忽然猛咳嗽起來,鬆開妙兒,掏出騰雲紋的帕子,彎下腰。
什麼餘下的日子?妙兒沒來得及多想,見他彎下腰,咳個不停,終於意識到了,這男子,掌控社稷又如何,只是個終其一生陷入自己執念的可憐人,他是中原的主宰,卻覺得自己連個女人都得不到,經年累月下來,已經成了他心內的魔障。
見皇帝咳得狠,妙兒也不敢走開,只得上前攙住:“皇上——”話沒落音,嚇了一跳,帕子上沾著血,是寧熙帝咳出來的。
妙兒正要喊姚福壽,寧熙帝將她胳膊一拉,臉色雖然蒼白,卻鎮定得很,顯然不是第一次了:“沒事,朕這病,拖了一年多了。”頓了一頓,“藥石無靈,已是難治了。”這病是肺上的疾病,雖一年多以前就發現了,卻因為怕引起朝綱大亂,北邊的蒙奴趁機發難,除了給自己看病御醫的和姚福壽,便是連賈太后與后妃們都不知道。
妙兒張了張嘴,這才明白為什麼他剛才說什麼餘下的日子,卻也意識到了,為什麼寧熙帝就算不顧一切也要一嘗夙願,原來是身患治不好的絕症,人都或許活不長了,還管什麼別的呢?肯定是能快活一日是一日。
這樣看來,今天代大姑娘來是正確的!皇上絕對不可能放過她!
寧熙帝見她啞然,倒是用白帕抹一抹唇角:“別怕,有大內的名醫和良方,朕這條命,不會輕易就沒了,若有你陪伴,再活個幾十年興許都不成問題。”丟了手帕,又凝著面前女子:“留下來,陪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