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憐娘如今的臥室,正是原先堆放書山辭海的主書房,雲菀沁走出去時,眼前甚至依稀能看到那張窗前大炕上,有孃親年輕的身影,清靈且又豐盈,托腮,含笑,臉頰上泛著兩枚與自己一樣的唇際笑渦,唇兒對著矮桌對面一張一合,似是在教年幼的自己讀三字經、千字文、弟子規、二十四孝甚至增廣賢文。
文字彷彿能淨化人心,讓人忘卻俗世的擾亂,每當對著自己時,孃親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對於婚姻不幸的無奈和傷感。
“娘……”雲菀沁步子一滯,對著那窗前空無一人的空氣,心底呼了一聲。
正因為如此,許氏過世後,雲菀沁再沒有進過皎月閣一步,這裡,孃親的影子太濃了,很容易觸景傷情,即便重生後,也沒有來過。
許氏離世後,遺體入殮,在京城府上停棺數日以後,被扶柩回來雲家祖籍泰州,前前後後,對於才八歲的雲菀沁來說,就像一場恍恍惚惚的夢,現在想來真是悔恨,上輩子竟是那麼懦弱,她不敢相信娘就這麼沒了,娘停靈家中廳內,還未封棺時,她都不敢上前多看幾眼,孃的遺體扶柩出城回鄉那日,又因為雲錦重生病,她留在家中照料,更沒機會去送行。
若是重來一次,哪怕重新回到許氏遺體回鄉的那日,她也必定會好生多看親孃幾眼!
雲菀沁收起感傷和思緒,腳步匆匆,還沒忘記來這皎月閣的目的,出了臥室,一拐彎,走到旁邊的一間小耳房門口。
意料之中,耳房的門閂上掛著一把小銀鎖,房間被鎖得緊緊。
這個房間現在是皎月閣裡堆雜物的地方,許氏還在時,卻是書房邊的休息室,有時看書或者公務累了,主子會在裡面歇息,雲菀沁年幼時,摹帖摹累了,呵欠連連,許氏便會慈愛一笑,放下手上的書卷,與婢子一同將愛女先抱到隔壁耳房小憩一會兒。
長此以往,雲菀沁對這間耳房裡面的旮旯縫隙,邊邊角角,也算是摸得透清!
以前都不曾鎖著,如今這兒只是個堆雜物的地方,何必鎖著?
那銀鎖的光澤裎亮,是一把新鎖,顯然是剛安上去的。
雲菀沁心中更加篤定了,左右一看,跑到天井裡,深秋初冬中,一棵幾乎快要掉光葉子的參天老桐樹下,有一些枝葉還沒來記得掃乾淨。
她揀了一根看起來粗壯筆挺的枝條,用了三四分力氣掰了一掰,枝條很結實,沒掰斷,正合適,噔噔回去將枝條的尖端處戳入鎖眼兒裡面,吱溜朝左轉了一下,不行,再朝右轉了半圈,左右來回活泛地扭轉了幾道,終於聽見輕微的“嘎達”一聲,鎖落了,門開了。
雲菀沁閃身飛快進去,掩好門,耳房內跟多年前的佈置差不多,供人歇息的羅漢榻,紅木小几,裝飾的梅瓶,只是多了一些堆放的暫不用的被褥床單等雜物。
耳房的角落處,一座不起眼的半個成人高的立櫃,仍舊跟多年前一樣。
她走過去,平靜地將立櫃挪開,櫃子後面雪白的牆壁上,乍看沒什麼,可仔細觀察,會發現四面有淺淺的線條,就像牆壁上刻著一個偌大的四方形,用手沿著線條細細觸控,會發現這兒像一個凹進去的四方小槽,與那牆壁渾然一體,彷彿是鑲嵌在牆壁裡的抽屜一樣。
可是這“抽屜”沒有鎖眼,沒有能夠開啟的任何工具,除非將這堵牆砸開,否則根本無從下手。
雲菀沁一轉頭,西面的牆壁上,一副雄獅下山圖的丹青畫卷還掛著,雖隨著年限,略有些泛黃,畫卷上蒙著一層灰塵,可圖案依舊清晰可見,雄獅的表情栩栩如生,威鼓鼓的目,震懾群獸的白森森獠牙,昂起來的利爪,此刻仿似正嚴肅而凌厲地盯著畫外的來者。
雲菀沁眼一眯,舉起纖指,指腹朝那雄獅的左眼摁下,只覺指頭上有明顯的微凸觸感,與此同時,背後一聲響動。
她回過頭,立櫃後面那一塊宛如抽屜的牆自動慢慢突出平面,隨即停下。
官員家中有這種設計很巧思的小暗格不稀奇,有的官員甚至還會在府上構建逃生密道,以防不時之需。
這種暗格相當於保險小財庫,存放見不得光或者不方便被人看到的隱秘物件,大半是收藏奢華的財物,免得被人看見,招人口舌,萬一有一天不慎被朝廷盯上,罷官去職,沒收家財,也能有個後路。
雲家,自然不例外。
雲菀沁幼時長年在這小耳房小憩,裡外奔跑,攀上爬下,哪會不知道這個暗格?一次東翻西摸的,將那暗格開啟了,還跟孃親提過,許氏似是早就曉得,雖這耳房的暗格裡當時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