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生醉心醫學,年輕時不像其他子弟那般花天酒地,風流朝暮,娶過一房媳婦,後來妻室因病過世,他更是鑽研醫術,再不另娶,如今膝下並無一兒半女,與醫術為伴,倒也過得自在逍遙。
正這時,身邊人輕咳兩聲,發出聲音:
“姚院判,雲老太太的病還看嗎。”
正是從小醫官口中傳來。
聲音十分年輕,乍一聽,年紀不超過十五六,處於少年變聲前後的時間,說話的內容也算溫和恭敬。可語氣竟是有些說不出的貴氣,微微還有幾分指令的意味……
雲菀沁悄望過去一眼,少年醫官手腳修長,身形清瘦英挺,跟胖乎乎的院判大人站在一塊兒,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倒是鮮明的對比,此刻身著白色直裰,帶著四方帽,壓得低低,雖然掩住了小半張臉,卻還是看得出來,少年面板白淨,五官清俊,咦,似是還有些眼熟,——哪裡見過?
越看越是眼熟,偏偏一下子就是叫不出名字——
“姚大人,這位是?”雲菀沁主動笑問。
姚光耀笑意稍稍一滯,瞥一眼身邊人:“太醫院的醫員,這次陪老夫一道上門的。”
小小的醫員,太醫院從七品職銜,能這副口氣同院判說話?雲菀沁細細觀察姚光耀的表情,心中有些猜疑,與此同時,爹也眉頭一皺,開了口:“還沒來得及多問,姚院判怎麼會親上鄙府給家母瞧病?是哪位宮中貴人吩咐的嗎?可……可不會叫姚院判難做吧?”
姚光耀莫名瞥了一眼旁邊的醫官,對著雲玄昶笑道:“尚書大人放心罷,不會為難,貴人給院使打過招呼,沒有問題!瞧病要緊,別耽擱了。”
雲玄昶雖是還有些疑惑,見姚光耀這麼說,暫時也不好多問什麼,趕緊將兩人先引進去。
屋內,姚光耀坐在床榻前的帳外。
童氏已被兒媳婦捲起袖口,扶了起來,虛弱地靠在厚軟的大引枕上,手腕朝上,擱在小腕枕上。
姚光耀查過後,目色微一凝注。雲玄昶忙問:“家母可好?這些日子找了好幾個大夫,什麼藥都吃過,就是不管用。”
姚光耀並沒搭理雲玄昶,只問童氏:“老夫人現下是什麼感覺?”
童氏在帳中回應:“手足乏力,胸喉總覺好像有話梅核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吐不出,也咽不下去,稍吃點兒東西,就泛惡作嘔,卻又不是次次吐得出來。幾天下來,弄得胸口也疼,偶爾還會咳喘。”
“噢,若是吐的話,一般是什麼時辰?可是將飯食都吐出來?”
“都是在清晨,卻也不是吐得厲害,最多是幾口酸水。”老太太嘆氣,“大人,老身可是涼了腸胃?那些大夫,大半開的也都是治療腸胃的藥湯,可喝了仍不大管用。”
姚光耀擰眉,據理分析:“老夫人脈象驟起驟落,如鳥啄,似彈石,不像是腸胃之症的轟鳴雜亂脈象,若是涼了腸胃,按老夫人這個情況,定有上吐下瀉之症,眼下這情況,怕是老夫人受了刺激,鬱結在胸,成了邪積,造成咽喉內的梅核氣,傾吐不出,又難下嚥,身子不爽自然少進食,手足乏力,惡氣越積越深,沉在胸膈,阻礙血氣,自然影響心房與肺腑,便造成心痛和咳喘等症狀。”
說著,姚光耀令小醫官開啟箱子,掏出針袋,抽出銀針在蠟上消毒,然後用棉條揩乾淨,刺入老太太胸骨中線與旁邊的的膻中穴和雲門穴。
這兩門大穴都有疏通氣機、消除氣滯、通經活絡的作用。
銀針轉動之下,一寸寸深入,童氏看見明晃晃的幾寸長的銀針,開始還有點兒緊張,慢慢覺得完全沒有痛感,放心下來。
姚光耀抽出銀針,又令雲家下人遞來熱毛巾,進行溫敷,如此反覆幾次,童氏感覺手足有了些力氣,開始發熱,氣血流暢多了,喉間一鬆,再不像先前那麼鬱滯了,整個人,就像是生了鏽的鐵塊靈活了回來,頓時一喜:“宮裡的御醫就是不一樣,老身果真是舒服多了。”
雲菀沁絲毫不懷疑姚光耀的本事,前世,自己油盡燈枯快死的人都被他拖了一陣子,在閻王爺那邊多騙了幾天,只恭敬詢問:“大人,祖母剛有些好轉,怕禁不起油膩大味的食物,可光靠清粥薄菜,又不足以恢復力氣,拖久了老人家怕會越發消瘦,損了元氣,家中尚餘一些人參養榮丸,那丸子中的人參、熟地黃、白朮、陳皮等物,能夠提氣強心,治療形瘦神疲、食少乏力,不知道能不能給祖母在飯前適量食用一兩粒?”
這女孩兒,倒是個心細如髮的,竟能想到皮毛裡面去,聽這話,似是個門道中人,還懂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