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是個土生土長的鄉下婦人,老早曉得小叔子是當朝兵部左侍郎,總巴望去京城的侍郎府瞧瞧,開開眼界,這次一聽說婆婆要去京城,故意拉了大女兒與二兒子,暗示他們,奶奶要去叔叔家,在京城,好玩又熱鬧。
兩個孩子一聽說能進城,有好吃好玩的,纏著奶奶不放。童氏疼孫子,哪裡有不答應的,黃四姑又趁機說家中小孩子都去,她當孃親的不放心,乾脆一道去,也能給婆婆照看,童氏曉得兒媳婦的心思,也就答應了。
於是,雲家大房一家五口,拖兒帶女的,浩浩蕩蕩,從泰州鄉下出發,趕去了京城的老二家。
雲玄昶在門口接了老母,見嫂子帶著侄子侄女也來了,沒料到,卻還是恭恭敬敬都接了進來,臨時叫人在西院鋪了床榻,一塊兒安置進去。
安排妥了,雲玄昶兵部還有事兒,與老母說了幾句,叮囑白雪惠好好照料,千萬不得有誤,便先離開了。
白雪惠身為主母,又是夫家人第一次來,帶著婆婆與大嫂一家去了西院,又將奴婢引來,一個個介紹了一下,最後叫丫鬟捧了幾碟腰果、杏仁和牛軋糖,放在炕上。
黃四姑的一雙年長的兒女,一個叫竹姐,今年九歲,面板黝黑,五官倒生得不錯,性子跟娘、奶奶一樣,彪悍潑辣,一個叫茂哥,才剛滿七歲,也是個潑皮猴兒的性子,心眼特別多,坐不住,一進雲家就四處淘氣張望,尖叫著亂竄,或者跟竹姐拌嘴。
童氏懷裡抱著的奶娃青哥,一路顛簸,奶水吃得不夠,又來了陌生地方,從一進門就在嚎哭,這會兒才安靜了一些。
光是幾個孩子吵吵嚷嚷,就將白雪惠的腦袋都弄大了一圈,婆婆童氏和嫂子黃四姑,更是讓她掩藏不住鄙夷。
童氏就是個鄉下老太,一身子粗布衣裳,粗手大腳,滿身一股子酸菜蘿蔔味兒,因為年紀大了,耳朵有點兒聾,說話聲音很大,嗓門像鑼鼓似的,白雪惠每次都聽得皺眉,卻不敢有分毫怠慢,嘴巴卻柔順地一一答應著。
若說童氏還算有幾分規矩,那麼,大嫂黃四姑就簡直是粗鄙不堪,毫無涵養。
黃四姑長得粗醜,因為常年下地勞作的緣故,膀圓腰粗,面板粗糙,舉動也很粗魯,曉得鄴京貴人多,怕丟醜,穿的一身衣裳還是過年的壓箱底貨,可與白雪惠站在一塊兒,判若雲泥。
糖果和點心被婢子端上來,竹姐和茂哥一見,兩眼放光,跳上了大炕,吃得漫天胡地的,殼兒核兒到處吐。
童氏將懷裡的青哥放在大炕上,由著小幼兒自己爬來爬去,還沒爬兩下,就撒了一泡尿,精巧昂貴的褥子墊子都溼透了。
黃四姑第一次進城,早就看花了眼,這會累了,哪裡顧得上管孩子,自己個兒揀了個舒服位置,抓了一把瓜子大磕起來。
這場景,還真是絕了。白雪惠有點兒慪人,原本以為只照顧一個鄉下老婆子,沒想到這些日子,還得照料一大家子鄉下人,可也沒法子,侍奉公婆本就是當家主母的禮數,推不脫,老爺還交代了,童氏難得來一次,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一定得要照料好,不能有任何差池,叫外人說道。
白雪惠正想著,丫鬟已經拿尿褥子來,要給青哥換。
童氏嫌丫鬟手腳慢,怕光著屁股的小孫子著涼,將青哥一抱,四周一掃,大媳婦兒在吃瓜子,兩個孩子在忙著玩,只有白雪惠兩隻手有空閒,將青哥往她懷裡一塞,搶過那丫鬟的褥子,親自摺疊。
白雪惠還沒回過神懷裡便多了個小孩,尿騷味兒直湧,腿上溼噠噠的,估計一點兒不剩,全蹭上身了,沒來由一陣噁心。
她今兒迎接家鄉來的婆婆,特意打扮得很隆重端莊,想要彰顯一下當家奶奶的風範,免得婆婆看自己是個填房,不重視自己。
這身衣裳是在京城最好的成衣鋪裡挑的貴价貨,玉色撒花洋縐裙,外面套了一件五彩刻絲寶藍小絲綢坎肩兒,這會兒被個毛孩子用尿一衝,毀了,再穿不了下一回,自然不舒坦,心內罵了兩句鄉下佬。
黃四姑一見到白雪惠,無論樣貌還是儀態、打扮,都是完勝自己,本就生了嫉妒,妯娌之間,多少都是有些比較,這會兒瞧見白雪惠臉上的不耐煩,曉得她厭惡自己的小兒子,瓜子一甩:
“弟妹,俺家青哥可是童子尿呢,沾著都是有福氣的,俺們左鄰右舍都經常找咱們要青哥的童子尿泡藥材呢!”
噁心巴拉的,真是下等鄉下人。
白雪惠心裡作嘔,表面卻不動聲色,見黃四姑不來搭一把手,眉輕輕一蹙,柔聲柔氣:“大嫂,你瞧瞧青哥在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