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我最難受最無助時和我站在一起,她看起來那麼強大,我就真的忘記了她也只是個女孩子,讓她大半夜過來看我……我自私,貪婪,任性,固執……這麼不好的我,當然不配得到任何上天的嘉賞。”
顧懷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被南澄打斷:“我知道上天不喜歡我,我從小就知道如果它喜歡我,它就不會讓我受那麼多苦。有時候,我也會覺得非常不公平,為什麼我那麼小心翼翼地生活,我對生活的最大願望只是想要一個安穩牢固的家,一張溫暖舒適的床,一個永遠不變的安心愛人,一段無風無浪的平淡人生,卻也這麼難?……以前它不喜歡我,我還想討它歡心,想要從它手裡分到糖果……我曾以為你是它給予我的糖果,因為這些年來我好好愛家人和朋友,好好珍愛自己的獎勵……”南澄抬頭望著顧懷南,嘴角漾起一朵慘烈的笑花,“呵,卻原來是我誤會了……你不是獎勵,你是來毀滅我的……”
“你別再往後退了……南澄!”
南澄邊說邊後退,竟已退到了盤山公路的邊緣。她停下腳步,轉過頭往身後望了一眼,白天時綠如海洋的樹浪此刻靜默成直立的獸,千百萬只獸整整齊齊地立在她身後,似乎只等她縱身一躍,就會從四面八方飛撲過來將她徹底撕碎。
南澄回過頭衝顧懷南笑了一下:“小時候我因為害怕躲在衣櫃裡的時候就總是想,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呢?我一點也不喜歡它。”她的笑容漸漸僵止,張開手臂如一隻絕望至極的鳥,面朝天空、背向大地,把自己狠狠拋飛了出去。
顧懷南的動作比她所能想象的更為迅捷,他如頭髮狠的豹子般縱身向她躍過來,在她的身體下墜落地之前就與他的擁抱在一起。
時間好像在那一剎那靜默,雨聲消止,黑夜亮如白晝,電光火石的剎那被拉長。顧懷南的眼睛如同燃燒後的餘燼,佈滿微弱的火光和大片的絕望,他沒有血色的臉上有一種發狠的信念——“我不會讓你死在我面前,如果一定要死,那麼一起吧。”
南澄閉上眼睛,時間恢復原本的速率,兩人抱作一團,然後千百條樹枝劈頭蓋臉拍打在臉上、頭上和身體上,再然後是笨重的落地。顧懷南好像撞到了什麼,悶哼了一聲。
他們在泥土溼軟的斜坡上一路往下翻滾,不時碰撞到什麼。因為坡太陡,碰撞只減緩了下滾的速度,卻並沒有完全讓他們停止。
南澄睜著眼睛但什麼也看不到,因為顧懷南將她的臉按在他的胸口。他抱她那樣緊,好像是想讓她窒息在他的胸懷裡,又好像是害怕一鬆手,她就會從他的身旁滾落到旁的地方去了。
天旋地轉的那十幾秒,對南澄和顧懷南來說好像有一生那麼長。向下滾落的趨勢似乎停止於顧懷南後背撞上了某棵粗壯的樹幹,而南澄那時已接近昏迷,只覺得一震,然後意識再次模糊成漆黑的一片。
南澄清醒過來的時候天際已經微亮了,她躺在山澗旁的一塊空地上,那個背對著她蹲在水邊的人自然是顧懷南了。
暴雨已經停歇了,但山澗的水勢依然不減,洶湧奔騰如千軍萬馬,清澈的水流前赴後繼地狠狠撞在攔路的巨石上,濺開的白色水滴像散落的珠子一般。
南澄坐起身,覺得自己好像在昏睡中被人狠狠毆打了一頓,全身發疼,但所幸都只是皮肉傷。
身下的泥土柔軟馨香,散發著腐葉的腥氣。這暴雨讓山路變得溼滑,但同時也讓土質鬆軟,他們跌落時保住了小命。
“你醒了啊。”顧懷南聽到身後的動靜,沒有回頭,依然蹲在山澗旁。
南澄怔了怔,今時今日,她不知道要用怎樣的態度面對顧懷南。
磨磨蹭蹭許久,走到他身邊想看看他在幹嗎,卻被看到的景象驚得叫了出來。
顧懷南一直蹲在水邊是在用山泉清洗創面,他的褲腿和手臂都被磨得血肉模糊,泥土和沙石混在皮肉裡。最糟糕的應該是左手腕,不知道下墜時撞到了什麼,整個折成詭異的角度,撕裂的傷口裡似乎隱約能看到白骨。
他沒有南澄幸運,又或者,是他緊緊護住了南澄,為她擋去了大部分的傷害。
“我們趕緊找出去的路吧。”
“你的手……”
“沒有關係的,去醫院應該能接上。”顧懷南平靜地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角說,“這裡,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習慣性的“對不起”,差點又要脫口而出。南澄咬著嘴唇,控制住自己。她不喜歡總是說對不起的自己。
顧懷南見南澄沒有什麼反應,有點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