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讚美的詞句,聽起來,無異於天大的諷刺。
皇上……那個雖然見過幾面卻印象不深的男人,為何那般殘忍,輕輕易易的一句話,就摧毀了她苦心經營期盼許久的緣分!
不、不、不甘心啊!
真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這樣錯失良緣,不甘心就這樣與公子分離,更不甘心就這樣進宮,成為那些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妃子們中的一員。
她的命運不應該是這樣的!
深宮虎口,埋葬了她的姐姐一人還不夠,還要再加上她麼?
姜沉魚的手緊緊抓住壁門,指甲嵌入木中,一聲細響後,鏗然斷折。
而就在那時,懷瑾道;“啊,三小姐你看!”
其實勿需提醒,她已看見了公子的馬車。
長街那頭,繪有白澤的馬車從拐角處轉出,不急不緩地在府邸門前停下,侍衛們恭迎上前,在腦海中描繪了千萬遍的人影出現在視線之內,白袍玉帶,國士無雙,就那樣灼溼了她的眼睛。
公子啊……公子啊……
他可知道,皇上要她進宮的訊息?他可知道,她是多麼不願入宮不願嫁為帝王妻?他可知道,她愛慕他憧憬他仰慕他了多年?他可知道,此刻的她何其慌亂何其無助何其苦不堪言?
一念至此,滿腔的渴望生出衝動的雙翼,令得她一把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懷瑾頓時嚇的臉色蒼白,急呼道:“三小姐!不要啊……”不能去,這一去,就等於是把名節還有姜氏滿門的前程都給斷送了啊!
但是,姜沉魚沒有理會她的呼喚,踩濺著滿地的積水,就那樣一路衝到府門前。
侍衛們齊齊回頭,愕然了一下,分散開,露出裡面的薛採,薛採臉上有著古怪的表情,就像那天他走前看她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但他最後還是讓開了,而他身後,就是姬嬰。
姬嬰望著她,臉上先是錯愕,繼而泛起絲絲縷縷的憐惜。
而未等他開口說話,姜沉魚已撲將過去,一把抱住他。
姬嬰手上的傘,就那樣啪的掉到了地上。
雨水落下來,將兩人籠罩在一片霧濛濛的水氣之中,姜沉魚將臉貼在他懷中,隱隱約約的想,倘若生命就在下一刻就終止,也許,因為有了這麼一個擁抱的緣故,她便不會覺得遺憾……
可是,漫漫餘生,若離了這個擁抱,她又怎麼度過去?
姜沉魚抬起頭,臉上溼漉漉一片,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凝望著這個生平最愛的男人的臉,嘴唇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風雨悽迷,天地間,一片清愁。
沙漏裡的沙細細綿綿的流了下來。
几旁茶暖爐香,姜沉魚捧起茶盞淺呷了一口,蒸騰的水汽升上來,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換了身乾燥的衣衫,頭髮也擦乾了,神色也平靜了很多,不復之前雨中的落魄。
姬嬰走進來,看著她道:“你覺得好些了嗎?”
她放下茶盞,點頭。
“那就好。”姬嬰在她身旁坐下,卻久久不語,注視著桌上的沙漏,眸光糾結。
姜沉魚深吸口氣,舒展眉毛笑了一笑,“剛才一時失態,令公子為難了。”
姬嬰垂下眼睛,低聲道:“皇上下旨的事,我已經知……”不等他說完,姜沉魚一下子站了起來,笑道:“這樣最好啊,其實呢,我是來跟公子討一樣東西的,就當做是公子送給我大婚的賀禮好不好?”
姬嬰臉上訝然之色一閃而過,再看向她時,眼底多了很多悲色,似憐惜,似不忍,又似矛盾,最後凝結為一句話:“什麼東西?”
“耳洞。”姜沉魚一本正經的說道,“一隻就可以了。”
縱是姬嬰再見多識廣,此時也被弄糊塗了:“耳洞?”
姜沉魚挽起左耳旁的鬢髮,露出小巧光潔的耳朵:“沉魚幼時最是怕疼,所以死活不肯穿耳,母親無奈,只得放而任之。現在,請公子為我穿一耳,就當是,沉魚向公子討的賀禮。”
天底下賀禮無數,但以耳洞為禮,卻是聞所未聞。
鬢髮如墨,肌膚似玉,耳輪與耳垂相聯,耳珠秀雅,三分柔弱,四分多情,再增以五分的固執,彙整合十二分的一個她。姜沉魚就那麼攏著發,將左耳湊於姬嬰面前,睫毛低垂,在臉上投遞下一片陰影,遮住表情。
姬嬰沉默許久,終於一嘆,“來人,取針來。”
屏風後轉出一人,卻是薛採,雙手將針盒奉上。姬嬰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