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咬緊了牙關,手抓著被子,狠狠地緊緊地抓著。令狐沖不瞭解他最痛苦的是什麼,即使面對令狐沖,他也有太多的欲言又止。他極痛苦的壓低了聲音,顫抖著說道:“你……你還不明白麼……除非你帶我一起走……否則我們再也不能相見。”
這句我們再也不能相見,令狐沖並不懂他話語之外的意思,可是他相信,他說不出來為什麼,就是相信,他們或許真的再沒有相見的機會。“帶他走”,這念頭陡然佔了上風。然而林平之的傷太重,怎麼能任性亂來?
他的猶豫為難都寫在臉上。林平之看著,慘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幾絲紅暈,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費力的抬起上身,在他嘴唇上輕輕地吻下去。只是那麼輕輕地、嘴唇和嘴唇的熨帖,他並不真正知道怎麼接吻。
可是這樣也儘夠了。他並不是非跟他走不可,他管得了自己。他也不能走,他知道劍譜在哪裡。
緩緩地離開他,他俯臥回去,手肘矇住眼睛,哽咽的聲音悶悶地流出來:“你走吧。”
窗戶突然被拉開了,田伯光一臉惱怒,低聲喝道:“令狐沖,你他媽的還是不是男人?”
棒喝不過如此。令狐沖再也不猶豫,俯身把林平之扶起來,柔聲說:“你背上傷口厲害,可別牽動著了,我揹你。”
林平之卻搖搖頭,小聲說:“是我太任性,我……我不走也沒關係,你肩膀上也有傷,我知道。”令狐沖說:“我那點小傷算什麼,早就好了。”林平之只是搖頭,不肯讓他背。田伯光看不過去,跳窗子進來,嬉笑道:“令狐兄,不如灑家來幫幫忙,你瞧怎麼樣?”
林平之見他換成了和尚的裝束,不由驚訝。令狐沖斜眼看他,滿臉信不過,田伯光笑道:“怎麼,怕灑家趁機佔你心肝寶貝的便宜麼?嘿嘿,嘿嘿。”說著,將林平之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搖頭晃腦的道:“不錯不錯,不過比起我那小美人兒師父,差著還遠,嘿嘿。”
令狐沖心想,不找他幫忙,也沒別的辦法。時間不等人,說不得,只好說道:“田兄別開玩笑。你願意幫忙,那是最好,反正不幫我也沒話可說,你直接跟我的劍說話好了。”田伯光眼一瞪,怒道:“令狐沖,現在是灑家不想趁人之危,好不好?否則我也不用動手,只需放開嗓子叫喚一聲,你猜你那些師父師孃,師弟師妹,他們會不會醒來?醒來之後跑到這兒,一見你們倆這你儂我儂的模樣兒,會怎麼著?”
林平之一看他兩個又要說僵,兩人鬥起嘴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只得說道:“田兄,只是多有麻煩你,大恩不言謝,我師哥不會說話,你別見怪。”
田伯光滿臉堆笑,道:“哪裡哪裡,絕不見怪。”說著斜眼瞧著令狐沖,冷笑一聲,也不跟他廢話,走過來在林平之身前蹲下。令狐沖急忙幫林平之穿上鞋子,扶他上了田伯光後背。自己拔劍出鞘,在帳子上割了一片佈下來,蒙在臉上。他到底還是怕給人瞧見,說不清楚。
幸而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三個人一路跑出福威鏢局,連個鬼影子都沒撞見。到了拴馬的地方,田伯光和令狐沖一起把林平之扶上一匹馬,令狐沖隨後上去坐在他身後給他靠著,三人兩騎,在城門邊稍待了一陣,等到天色矇矇亮,城門一開,立刻快馬加鞭的出城而去。
☆、私語
馬背上顛顛簸簸的,林平之便有些迷糊,軟軟的靠在令狐沖懷裡好一陣子沒有動靜。他傷得太重,令狐沖很怕他受不得顛簸,傷口撕裂,或者昏迷,單手撈著韁繩,騰出一隻手來握著他的手,將自己的內力輸送過去,護住他的心脈。
林平之半睡半醒之中,也能覺到他內力之渾厚綿長,與先前何止天差地遠,有心想問他這些日子在哪裡?又是怎麼治好了傷?卻又不忍開口打斷了這顛顛簸簸的寧靜。看著福州城漸漸的遠去,難言的惆悵湧上心頭:故鄉別後,更不知何日能再見。
三人兩騎上了官道。田伯光越跑越快,轉眼背影只剩了小小的一個點。令狐沖竟沒發覺。林平之低低的“哎呀”一聲,說:“田兄跑遠了。”
令狐沖心不在焉地抬頭看看,笑道:“他心裡記掛著儀琳師妹。”林平之奇道:“難道他真心喜歡上儀琳師妹了麼?他又為什麼做了和尚?”令狐沖說:“這個說來話長。你不累麼,累就靠在我懷裡睡一會兒,咱們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
林平之搖搖頭說道:“我不累。”思來想去,低聲說:“你還是得陪恆山派那些師姐師妹們去龍泉?不然我還是不要去了……”令狐沖問:“你是怕她們說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