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人,娘還理論他做什麼!”
孔慧娘仍舊執他的婦道,只是臉上笑容便減,每日或叫冰梅引興官到跟前玩耍,強為消遣。
紹聞睡了兩三天,忽然說起去,少不得出的東樓向堂樓上來。王氏道:“你怎的瘋了心了?”紹聞道:“我一錯二誤,家中誰要再提起,我就不能活了。”王氏急介面道:“咱到底算是男人家;像那皮匠拿著老婆騙銀子使,看他怎麼見人。拿咱那銀子,出門怕沒賊截他哩。到明日打聽著他,只有天爺看著他哩。”口裡還罵了幾句。孔慧娘聽著,才曉得婆婆心裡,沒有什麼分曉。
恰好王中從院裡過,紹聞轉念想道:“我家一個僕人,他也不是管我的人,我怕見他怎的?難說總不見他麼?”因叫了一聲王中。王中聽的呼喚,走近樓門,紹聞問道:“東小院那房子你怎的安置。”王中道:“只皮匠走的那一日,我就叫泥水匠把南屋放戲箱的門,用磚壘實了。叫宋祿、鄧祥移在那皮匠屋裡餵馬,好看守那戲箱。”紹聞道:“是。只是那戲箱有關係,人家的比不得咱的東西。”王中道:“依我看,那戲箱果然有關係。大約弄戲的人,多是些破落主戶,無賴棍徒,好打官司,才顯得他是紮實人。如今把他的鎖扭開,到明日未必不指一說十,講那‘走了魚兒是大的’話。”紹聞高聲道:“他不敢!他還欠咱的借賬糧飯錢,我不告他,他敢告我?況且茅拔茹也來的義氣,不妨。”王中難以回答,低頭走出。
到了門前,恰好當鋪宋紹祈到了,王中讓到東廂房坐下。
宋紹祈道:“請大相公。”王中走到後邊說道:“當鋪宋二爺請說話哩。”紹聞連日不好出門,恰好藉端出來,徑上東廂房來。相見為禮,敘了寒溫。宋紹祈道:“些小的事,本不該提起。還是大相公恭喜,小弟在都門捎的頭面銀子。彼時帶的銀子少了,內中那兩副赤金的是十八換,原借了舍親珠子鋪一宗銀子,共一百九十兩,連小弟的八十二兩四錢,前日已開條子過來,想是見過了。”紹聞道:“見過了。”宋紹祈道:“前日舍親在京裡捎下書子來,討這宗銀子。一來在珠子鋪裡著實承舍親的情,二來這是借項,不曾圖息。小弟來問便宜不便宜。事不宜遲,如今東店有順人上京,就帶了去。至於小弟的,也不成賬,靠後些不妨。”紹聞道:“自有酌奪。我再與家母商量。”宋紹祈道:“五日後起身,大相公趕緊為妙。”茶罷作別而去。
紹聞送出大門,只見一個手持護書匣兒,見紹聞把腰一彎,說道:“少爺好。小的來送帖兒,請少爺明日過去坐坐。”取出帖來,紹聞接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明日一品候教。眷弟孟嵩齡、鄧吉士同拜。”那人道:“明日少爺早到些,好說話兒。別的沒客。”紹聞道:“早到就是。王中領客吃茶去。”
那人道:“小的不吃茶去罷。席在西號裡。”紹聞道:“知道。”
到了次日,紹聞滿身親迎的色衣,跟了德喜、雙慶兒兩個小廝,徑向布政司大街來。轉過街口,只見號裡一個小廝望見,飛也似跑了。及至到了號門,早已孟嵩齡、鄧吉士、景卿雲、陸肅瞻、郭懷玉五人躬身相迎。三拱三邀,進了隆泰號大門。
穿過一層院子,到一座小廳。排設整齊,桌椅鮮明。彼此行了禮坐下。獻罷茶,紹聞道:“今日眾位爺臺這樣齊備的緊。”
孟嵩齡笑道:“少爺恭喜多時,小弟們想治一杯水酒,請來坐坐。陸二爺、郭三爺,也要隨喜。生意人忙,通是不得整齊,今日擇了一個空兒,少儘儘小弟輩房戶之情。”紹聞道:“好說。多承情的很了。”陸肅瞻、郭懷玉即插口道:“我們兩個是幫孟三爺的光彩。鋪子小,請不起客,恐怕褻瀆,因此隨喜到孟三爺寶號裡面。”鄧吉士笑道:“不說咱做客商的七湊八湊的請客,反說房東的房子少。到明日二位發了財,叫少爺再蓋上一攢院子,寬寬綽綽的何如?”陸郭二人同聲道:“託爺們的洪庇,那時小弟還要叫戲哩。”大家鬨堂大笑。
少頃,整席上來。大商的席面,就是現任官也抵不住的,異味奇饌,般般都有,北珍南饈,件件齊備。吃酒中間,孟嵩齡開了章,說道:“當時老太爺在日,久託鴻宇,今日少爺繼世,又是承情的了不得。凡事要商量著行,再也不得錯了。前日少爺花燭大喜,老太太吩咐小弟們買的衣服,也不知如意不如意,想是都海涵了。但只是彼時所用銀兩,原有清單繳進,想已入目。如是閻相公還在宅裡時,俺們就商量楚結,犯不著唐突少爺。現今閻相公回家,只得同少爺計議,不知少爺手頭寬綽不寬綽?總因事不是經一人的手,不如及早料理清白為好。或除房租,或扣了支賬,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