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宅院賣也賣不出去,就荒在那裡。餑哥少年時曾和墨兒、孫圓等夥伴來這裡玩耍過。
他們走到那院子後面,庭中荒草叢生,庭中央有口井,已經枯了。
走到井邊,餑哥說:“那塊銀子就是從這井裡找到的,還有不少,我當時害怕,沒敢多拿。”
孫圓有些害怕:“你怎麼下去的?”
“那天我是把繩子拴在旁邊這棵樹上,今天我們兩個人,就不必拴了,你下去,我在上面拽著——”餑哥取出了繩子。
“我不敢,哥,還是你下去——”
“我已經下過一回了,這次該你。你若不下去,咱們就回去。”
“那好——”
孫圓看著機靈,其實有些傻,又一直有些怕餑哥,只得將繩子系在腰上,爬上了井沿:“哥,你一定要抓牢……”
“放心。”
餑哥慢慢把孫圓墜下去,等孫圓到了井底,在下面搖了搖繩子,餑哥心一橫,手一鬆,將那根繩子拋進了井裡。井底頓時傳來孫圓的怪叫,餑哥心裡忽然不忍,孫圓從小其實一直都愛跟著他,說什麼都聽,他們其實是一對好兄弟……想到此,他眼中頓時湧出淚來,但想想父親被害的那個雨夜,他又咬咬牙,擦掉眼淚,扛起餅籠,離開了那片荒宅。
後母殺了他的父親,他也要殺了後母的兒子,讓她嘗一嘗親人被害的滋味。
聽到康遊的聲音,彭嘴兒心裡猛地一顫,這些天所有心血頃刻間全都白費。
他慌忙望向春惜,春惜的臉也煞白,棟兒聽到他二叔的聲音,張口要叫,春惜忙伸出手捂住棟兒的嘴。魯膀子夫婦和小韭也都瞪大了眼睛,一動不敢動。
康遊叫了兩聲後,跳上了船板,彭嘴兒知道康遊是個武人,自己萬萬鬥不過,只能等著康遊掀開簾子,將春惜從自己身邊搶走。
不成!沒有春惜,我也不必再活!
他從腰間抽出準備好的一把短刀,拔出刀鞘,攥緊了刀柄,等著康遊掀簾進來。然而,康遊並沒有進來,站在船頭說:“嫂嫂,請帶棟兒出來吧。”聽那聲音,竟像是背對著船艙。
春惜望了彭嘴兒一眼,小聲道:“叔叔……稍等……”邊說邊望著彭嘴兒使了個眼色,似乎在暗示彭嘴兒動手。
彭嘴兒不知道康遊為何要背對船艙,但春惜既然這麼暗示,自己還疑慮什麼?他攥緊短刀,悄悄起身,輕輕掀開簾子,康遊果然背身而立。他不再猶豫,抓緊了刀向康遊背上狠狠刺去。
刀刺進去了,刺得很深,應該是肺的位置。康遊猛地一顫,隨後像頓住了一般。這時彭嘴兒已忘記了慌怕,他猛地想起弟弟彭針兒曾說,刀刺在人身上,若不拔出刀,人未必會死。於是他又猛一用力,拔出了刀,血頓時飛射而出,濺了他一身。康遊轉過身,瞪著眼看著他,他驚得幾乎昏過去,但康遊隨即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彭嘴兒喘著粗氣,覺得自己的頭臉血脈脹得像是要爆開一般,他望著船板上的康遊,不住念著:怨不得我,是你自找;怨不得我,是你自找……
這時,船艙裡猛地傳出一聲尖叫,是小韭。
隨即一陣悉率聲、咚咚聲,小韭從船艙那頭跑了出去,跳到岸上,一邊哭一邊向西邊跑去。
彭嘴兒被她的動靜驚醒,見小韭的身影迅速隱入漆黑,只聽見哭聲不斷遠去。
“你不能走!”彭嘴兒忙也跳下船,追了過去。
第十六章 殺
柔善,為慈,為順,為巽;柔惡,為懦弱,為無斷,為邪佞。——周敦頤
餑哥一邊跑一邊尋找著燈光,不知道彭嘴兒說的那隻船停在哪裡。
無論如何,今晚就能離開這裡,丟下後母一個人,看她怎麼過!
自從後母盲了之後,家裡幾乎所有事情都是餑哥做,即便這樣,後母也從來沒有好好朝他笑過一次。這幾天,看著後母為孫圓焦慮啼哭,餑哥心裡說不出的痛快,當年父親被推下水後,他在家裡連哭都不敢哭,想父親時,只能遠遠躲到沒人的地方偷偷哭一場。
想到後母那雙盲眼,餑哥心裡忽然冒出一絲內疚,後母是為了救自己才弄瞎了雙眼。但他迅即揮掉這個念頭,狠狠問道:父親一條命和她一雙眼睛比,哪個重?
他不再亂想,繼續往前跑,天太黑,岸邊路又不平,跑得跌跌絆絆,又跑了一陣,眼前亮出一點燈光,是了,就是那隻船!他忙加快了速度。
但沒跑多久,前面黑暗中忽然傳出一陣叫聲,女孩子的聲音,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