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沉,日漸東昇。
一夜的“城下之戰”過後,雙方各有傷亡,具體數字,無法肯定。
但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自此,蘇州城中,又多了一個被唐軍新型武器震撼到、患上ptsd症狀的將領,那就是內牙指揮使戴惲。
據說,回到盤門治所,戴惲一口氣喝了一罈子老米酒,仍然驚魂未定,口中不斷重複著“邪門”“妖術”“鬼怪”等字眼。
儘管如此,戴惲還是保持了一個將領應該具備的素養,他在撤入蘇州城池之前,命人將繳獲的一箱子震天雷、神火箭筒帶走,送入蘇州府衙。
天剛亮起,錢文奉召集了能夠各個政府機構的能人——
蘇州刺史府衙、廣陵郡王府、都水監、府學、同知署、市舶司、長洲縣、吳縣、巡檢司等,覆蓋的官員涵蓋長史、三司參軍、各衙推官及掌書記、縣令、都指揮使、水利使等,甚至知名的道士、和尚、匠人等,別管懂不懂,凡是對“奇巧淫技”有點了解的,全都到場。
實驗結果,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尤其錢文奉,他看著一片狼藉、聞著空氣中的硝煙味道,許久沒有說一句話。
心態平穩的人也有一個,就是閶門守將邵可遷,他環顧一圈,對眾人吃驚的表情很滿意,還偷偷地瞥了一眼錢文奉的表情,彷彿再說——
廣陵郡王殿下,信了吧,信了吧!
在一眾人中,也包括一名叫做覺悟的高僧。
他親眼見到“震天雷”的威力之後,心中只犯嘀咕,暗道:“皇帝啊,搞出來這麼厲害的玩意兒,趕緊打進來啊,等什麼呢!”
許久之後,錢文奉緩緩起身,看著心有餘悸、表情不一的手下,問道:“諸位臣公,對於唐寇的……新型武器有何見解?”
出乎意料的是,剛還靜默無言的人群,很快分成了意見相左、高度矛盾的兩派,一派可稱之為“無視派”,一派可稱之為“重視派”,“無視派”的代表人物是長洲縣令王元之,“重視派”的代表人物是上直指揮使邵可遷。
邵可遷上前一步,行禮諫言:“相使,唐寇依仗此等火器,兩軍對壘之際,對我軍造成傷亡極大!為今之計,應加強城防,憑藉牆高城堅,消耗唐軍,時日一長,唐軍定然糧草不濟、自行退去。”
錢文奉還沒開口,另一人閃身出來,所有人都沒想到,竟然是小小的長洲縣令,王元之。
“相使,邵將軍多言,未免危言聳聽了!”
“哦,王縣令,何出此言?”
王元之信心滿滿,不屑說道:“此番雕蟲小技的玩意兒,恐怕在場諸位,都能參透端倪,不過是大號炮仗!”
邵可遷憤怒地說:“王縣令,大號炮仗?你可知唐軍用此物,殺傷我多少兵卒!”
王元之絲毫不讓:“邵將軍,逢年過節,城中孩童被炮仗炸傷乃至炸殘者,豈在少數?前番作戰失利,不過是慮事不周,若輔以甲冑、皮革、盾牌等防護,焉能傷亡慘重?”
“防護?好啊,王縣令,城中兵源,全都備齊盔甲、盾牌等物,你來準備,如何?”
“你……邵將軍,王某一介治縣小官,怎有這樣的本事。”
邵可遷一想起戰死的同袍,目眥俱裂,怒吼道:“那你就它孃的閉嘴。”
“誒,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呸,小人之儒,裝腔作勢!”
若不是眾目睽睽,邵可遷真可能一刀砍了王元之,最它孃的討厭這種人——
提意見、唱反調、出風頭的時候,比誰都積極!
一讓提出具體的解決方案,又夾著尾巴往後撤!
一番口舌,錢文奉直感頭疼,善於察言觀色的範夢齡立即打圓場。
“兩位,稍安勿躁,莫作口舌之爭!”
範夢齡很理解邵可遷,他絕對不是畏戰,可作為那場恐怖戰鬥的親歷者,強調或高估敵方火器威力,反而是一種“負責任的做法”。
一轉頭,對王元之拱手,語氣緩和地問道:“王縣令,聽你之言,似乎有了應對之策?”
範夢齡如此客氣,不是說王元之身份多特殊、背景多雄厚,而是“長洲縣令”這個官職本就不低,它與吳縣縣令一樣,都屬於蘇州府的“直轄縣”,就如同北京市與廊坊市,都是“市級”,可地位就差得多了。
相較而言,範夢齡雖然在蘇州刺史府任職,卻只是一介幕僚,而王元之是手握實權的。
見眾人側目,王元之平復心情,答道:“還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