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沒有及時地離開。我會離開他的,真的,我一定會離開,請您相信我!”
孫天德老人把腿從她的環抱中狠狠地掙脫開。他的怒氣似乎不像剛才那麼大了,但是他冷冷冰冰地摞下一個字:“賤。”這是她的外公在清醒的時刻留給她的最後一個字。
陳子柚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在屋裡走來走去,等待外公的歸來。眼淚已漸漸乾涸,心也慢慢冷卻,她有些六神無主。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一直認為自己做的沒有錯,這是在她的能力範圍內能夠實現最大利益的方式,所以無論覺得怎樣的屈辱,她都能夠忍受。可是現在,她開始否定自我,否定一切。
她並沒有等到外公的回來,而是等到了接她去醫院的車。原來在專案論證會上,外公突然急火攻心,當場暈倒。
如果剛才外公的質問是她的噩夢,那麼那場論證會便是外公更大的噩夢。一向自詡知人善用的他,這回真正地看走了眼,這一場論證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與騙局,有最知情的內部人士,給外公設下了圈套,只等著他一心一意地往裡跳。老人沒想到,他苦苦努力了幾個月,眼見就要見到成功曙光,卻毀在最細枝末節,最想像不到的地方。
換作以前的天德集團,完全能夠經受住這種潰敗。但是現在,一點風浪都可以毀掉這已經百孔千瘡的基業。
知曉真相的那一刻,這位曾經呼風喚雨的老人轟然倒下。
(未完)
此後的日子之於陳子柚而言,似乎是一場永遠也醒不來的夢魘。每天眼前人影幢幢,面容模糊,說一著一串串魔咒一般的話,每一句話都彷彿死神的繩索,扼住她的脖子,也扼住外公的生命。
外公固然是個狠角色,可是外公從來都善待自己人,為了一點點恩情可以為別人拋頭顱灑熱血。但是這些人,他們被外公一步步提攜至今,他們都受過他的恩情,卻在這種時刻,迫不及待地選擇自保,或者奪取。
那些曾經熟悉的親切的面孔,兒時抱過她嬉鬧遊戲,送過她五彩繽紛的禮物,此刻都面目猙獰,充分演繹何為落井下石。偶有慈眉善目的悲憫面孔,她反而猜測這或許就是置外公於死地的那個猶大。
“子柚小姐,對不起,孫董待我有恩,可是我必須為我的妻兒負責。”這是誠實派。
“子柚小姐,請您在這裡簽字。您沒得選擇,您只能信任我。”這是陰險派。
還有這個:“陳小姐,我們體諒您的心情,但是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不要讓我們為難。”這是檢察院的人。
她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心力衰竭,無能為力,卻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和依賴的人。每一個人在她的眼中,臉上都寫著“內奸”兩個字。她不信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因為外公從昏迷中醒來。她滿懷喜悅地飛奔而去,結果他不認識她,不認識任何人,不記得任何事,他撕掉手上的針管,扯下懸掛的藥瓶,摔向試圖擁抱他的陳子柚。在他的眼中,那不是他存在這世上的唯一的親人,不是他從小疼愛到大的那個外孫女,而是想要謀害他的披著女子外皮的魔鬼。
陳子柚終於支撐不住。她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滴水不進,滴米不沾,不知今夕何年。
起初有人陸陸續續來看她,無非是反覆的那幾套說辭。她在朦朧中聽到有人討論,這個女子是否快不行了,會不會死得比那個老頭子更早。
她不管了,她什麼都不管了,但願老天帶她與外公一起早日離開,不必再面對這一切。
真心為她流淚的只有家中的保姆:“子柚小姐,您不能這樣。老爺還需要您,如果他清醒過來,發現您已經不在了,您還要他怎麼活得下去?”再後來,保姆也不來了。
她整日陷入昏睡狀態,醫生給她扎針時有疼痛,卻發不出抗議的聲音。耳邊有人聲喧囂時,聲聲彷彿魔音入耳,她不堪騷擾,想開口請他們滾開,更想捂住耳朵,但她動彈不得。
這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種狀態。自己是否被外公那一砸變成了植物人?
她反思自己這短暫的一生。
她真的沒有做過什麼壞事。雖然她缺乏一顆憐憫的心,可是她仍然從小學開始,在路上遇見乞討者時必定會給他們留一點錢,中學時她會偷偷地幫貧困同學交書本費,請老師幫她圓謊,大學時她身在國外也常常做義工,直到現在她還供著幾名山區孩子讀書。
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最讓自己不恥的事情,不過是在年少無知時輕率地獻身給了江離城;她做過最罪惡的事,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