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背在背上的步槍取了下來,雙手奉上。
趙長華接過步槍,熟練的上膛,微微歪過頭,閉了一隻眼睛,瞄準。
那少年表情一怔,突然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他不怕死,但是,在死之前他至少要對這個騎著高頭大馬身份不俗的男人說幾句話。他的母親和妹妹還在掙扎求生,作為家裡唯一的男子漢,即使是死,他也必須保護她們。
突然,兩個黑影快步衝上來,閃身擋在少年面前,少年瞪大了眼睛,抬起頭看著眼前那片陰影。
那是誰?面對槍口,站得那麼直,簡直像一株頂天立地的水杉樹,用生命為他擋下一片陰影。
面對瞄準鏡中突然出現的黑影,趙長華扣著扳機的食指微微一滯,身邊的副官卻已經警覺的喊出了聲:“什麼人?!”
石誠站直了身體,不言不動,以平和乾淨的微笑代替了回答。
元清河冷著臉站在他身後,口腔裡的血腥味還在瀰漫。他不明白石誠為何會突然在此時改變行程,站出來管這等閒事,雖說將燒殺搶掠歸為閒事未免太過冷血無情,但是他的血、他的情早就為一個人流乾用盡,在大火焚燬竹林的同時灰飛煙滅。周璧笙的死,讓他體內的某些東西跟著一起消亡了一半。現在的他,渾渾噩噩,一心只求靠著那一點菸膏過幾天逍遙日子。
趙長華不由自主的慢慢放下了步槍,他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像這樣用笑容面對死亡的人會讓他產生極大的興趣。他雙腿一夾馬肚,馬便嗒嗒嗒的慢步走上前去,停在石誠面前。
他看清楚了那身姿,是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比趴伏在地上的那個大不了多少,卻以一雙出奇澄澈,彷彿看透世事的淡然眼神凝望著他,流露出淺淺笑意。那不是一個少年應該有的眼神,因為他能從這眼神之中窺探出背後強大的靈魂。
他不由自主的怔愣在那裡,想要從少年的眼中解讀出更多的資訊,卻沒有任何結果,只好重新看向少年身後另外那人。
稍微比那個少年年長一些,身量也比較壯實,只是不知何故一直耷拉著眼皮,將一雙頹廢的眼睛藏在額髮的陰影之中,雙手被一副鐐銬銬著,鐐銬的另一端牽在少年手裡。那副鐐銬,是唯一讓趙長華能夠解讀出故事的物件。
少年側跨一步,將戴著鐐銬的男子掩在身後,彷彿是忌憚趙長華審視的目光,彷彿那鐐銬拴著的是他的寶物。他朝趙長華微微欠身行禮道:“軍爺。”
不等趙長華開口,副官已經走上前來,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小人張石誠,見過軍爺。”石誠依舊是微笑著看向趙長華。
趙長華身體向後靠了靠,似乎是受到他的感染,臉上一直冰封的表情略微有了消融的跡象。他曉得這個張石誠有更多的話要說,所以索性緘口不言,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軍爺,我今天以性命押下一注,三天之內替軍爺解決眼下的難題,軍爺可否放這些無辜村民一條生路?”
元清河鼻息間哧出一聲冷笑,他開始懷疑這小子的腦袋是不是在那次昏迷時出了什麼毛病。
趙長華只覺得心間如同有一道烈風呼嘯而過,將原本早已死寂的塵埃吹得漫天飛揚。不由正眼打量了那個自稱張石誠的少年。
這個彷彿從天而降的少年,竟然在短短的對視之間,已然窺曉了他的心思?而他卻連那少年的分毫都沒有看透,假如他現在站在戰場,面對的是一個敵人,那該有多可怕?
趙長華鐵青著臉翻身下馬,走到石誠跟前,瞥了一眼一臉冷然的元清河,指了指石誠說:“你跟我來。”
趙長華帶著石誠,石誠牽著元清河,只剩下一個一臉愣怔的副官,和一個匍匐在地一臉愕然的少年,迷茫的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趙長華走進了村落,隨便就拐進了一個小院子,兩個士兵跟了進來,石誠將元清河交到士兵手裡,客客氣氣的叮囑道:“請替我看好他。”
士兵將徵求的目光望向趙長華,趙長華微微點了一下頭。他仍是猜不透這兩人是什麼關係,這樣非親非故似敵似友,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元清河在院子裡被那兩個全副武裝計程車兵強行止步,冷眼瞧著石誠跟著趙長華進了屋子。三年前看不透這個人,三年後依然看不透這個人,元清河覺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
兩個士兵見他不反抗,也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便不再理會他,在屋門口站起了崗哨。
元清河便在廊簷下蹲了下來,側著頭看天空那一道浩渺壯麗的銀河。
約莫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