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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一捻,像有鬍鬚似的。他們說這是官氣,我看到這種舉動比看詼諧畫還更有趣味。許多年前一位同事常常很氣忿地向人說:“如果我是一個女子,我至少已接得一尺厚的求婚書了!”偏偏他不是女子,這已經是喜劇;何況他又麻又醜,縱然他幸而為女子,也決不會有求婚書的麻煩,而他卻以此沾沾自喜,這總算得喜劇之喜劇了。這件事和英國文學家哥爾德斯密斯的一段逸事一樣有趣。他有一次陪幾個女子在荷蘭某一個橋上散步,看見橋上行人個個都注意他同行的女子,而沒有一個睬他自己,便板起面孔很氣忿地說:“哼,在別地方也有人這樣看我咧!”如此等類的事,我天天都見得著。在閒靜寂寞的時候,我把這一類的小小事件從記憶中召回來,尋思玩味,覺得比抽菸飲茶還更有味。老實說,假如這個世界中沒有曹雪芹所描寫的劉姥姥,沒有吳敬梓所描寫的嚴貢生,沒有莫里哀所描寫的達爾杜弗和阿爾巴貢,生命更不值得留戀了。我感謝劉姥姥、嚴貢生一流人物,更甚於我感謝錢塘的潮和匡廬的瀑。

其次,人生的悲劇尤其能使我驚心動魄;許多人因為人生多悲劇而悲觀厭世,我卻以為人生有價值正因其有悲劇。我在幾年前做的《無言之美》裡曾說明這個道理,現在引一段來:

“我們所居的世界是最完美的,就因為它是最不完美的。這話表面看來,不通已極。但是實含有至理。假如世界是完美的,人類所過的生活比好一點,是神仙的生活,比壞一點,就是豬的生活便呆板單調已極,因為倘若件件事都盡美盡善了,自然沒有希望發生,更沒有努力奮鬥的必要。人生最可樂的就是活動所生的感覺,就是奮鬥成功而得的快慰。世界既完美,我們如何能嘗創造成功的快慰了這個世界之所以美滿,就在有缺陷,就在有希望的機會,有想象的田地。換句話說,世界有缺陷,可能性才大。”

這個道理李石岑先生在《一般》三卷三號所發表的《缺陷論》裡也說得很透闢。悲劇也就是人生一種缺陷。它好比洪濤巨浪,令人在平凡中見出莊嚴,在黑暗中見出光彩。假如荊柯真正刺中秦始皇,林黛玉真正嫁了賈寶玉,也不過鬧個平凡收場,哪得叫千載以後的人稀噓讚歎了以李太白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