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嚎啕大哭,但是她的眼淚在之前的那一系列變故中就已經留幹了。她只能加快腳步,跌跌撞撞的模樣彷彿身後有個厲鬼在追趕似的。其實她是在逃避自己的心魔,那時的她單純地認為,距離就可以滅掉她的妄想,從此天下太平。
江遙是個小城,只有瑞城一半大小。剛進城,他們就出乎意料地遇到了熟人,楊家。
楊家住在江遙西邊,離城中心很遠。戴染一眼就看見了坐在一個簡陋小屋前的若蘭,她滿臉帶笑地看著路中間正在玩著石子的一對小孩。
“若蘭?原來你們到江遙來了!”戴染驚喜地跑了過去。在她心頭被扯空了一大塊的時候能見到老朋友,那真是莫大的安慰。
若蘭臉上笑容不變,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看那幫孩子。
戴染有些錯愕,那一剎,她察覺有些不對勁。
忽然,若蘭又轉頭過來,因為她看見了戴染懷裡的小興邦。她的笑容十分燦爛,但落在別人眼中卻有說不出的詭異。她從地上撿起一個石頭晃了晃:“寶寶,過來娘給你吃糖。”
戴染嚇得退後了一步,奶媽趕忙接過了孩子。
“若蘭?你還認得我嗎?我是戴染啊。”她小心翼翼地接近。
若蘭聽見這個名字時愣了一下,認真地想了想,疑惑道:“你是庭勳的朋友嗎?庭勳出門了,得有些日子才回來。”
戴染倒抽了一口涼氣,瘋了,她真的瘋了。
只見她又皺了皺眉,有些厭惡地說道:“我不是若蘭,我是若姣!”
戴家四人怔忪當成,奶媽當年還去楊家幫過忙,那時這位大小姐就忙前忙後地,比二小姐這個正牌母親還盡心盡力,可沒想如今怎麼人就變這樣了?
正在這時,楊老爺出來了,手上還端著一個茶盅,看見戴徵時手一鬆,白瓷哐啷地碎成了幾塊。
“戴老爺!你……怎麼也到江遙來了?”
他鄉遇故人,楊老爺激動地直哆嗦,忙著把他們引到屋裡去坐。戴徵和戴染對視了一眼,還是進了屋,剛剛坐定,卻見若蘭也跟了進來,眼睛一直滴溜溜地看著小興邦。
小興邦怕得直往奶媽身後躲。見狀,楊老爺只得招呼道:“若姣,別盯著客人看!”
若蘭果然聽話地找了個角落蹲下來,不再靠近小興邦,但眼睛卻未離開過。
戴染和戴徵迅速地交換了下眼色,楊老爺也看到了,尷尬地咳了咳,解釋道:“唉。如今看她這個樣子你們也明白了,失心風,沒治了。”
戴染不忍道:“怎麼會這樣?若姣他們呢?”
楊老爺粗布麻衣,一點也沒有往日的派頭了,雜亂的鬍子、昏黃的眼睛,完全成了一個糟老頭。“當年林家舉家南遷,結果不想,倒是他們那裡先打起來。槍炮不長眼,若姣當場就沒了命。林庭勳傷了腹部和腿,硬是抱著孩子逃回了瑞城。但是大夫說他失血過多,沒的救了。我家大丫頭的那點心思想必你們也是清楚的,林庭勳一走,她就變得懵懵懂懂的。沒多久,軒兒高燒,也沒能保住性命。這下,她也就徹底瘋了。”
楊老爺撈起袖管擦了擦眼睛,“軒兒死了之後,她就硬說自己是若姣,說林庭勳是她丈夫。每每她問起庭勳,我只能騙她說出遠門了,她便每天都坐在門口等。外面的小孩一靠近她就叫軒兒,現在都沒人肯接近這屋子了。”
戴徵和戴染無限唏噓。
若蘭的事,戴染算是最清楚的人了。這麼多年,他們彼此相忘。若蘭的執著讓林庭勳避忌不已。兩人偶爾對坐,儘管她內心洶湧,卻也只能相對無言,涼茶一杯盡是黃昏……沒想到,原本以為是一輩子的波瀾不起,而今卻措手不及的徹底錯失。
從此思君令人老……
從此……永世不相見……
因為楊家爺兒倆,戴家一行四人在城西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住了下來。一排平房,戴徵租了個兩進的房子,戴染、奶媽和興邦一起裡間臥室,他和琨兒在客廳里拉上一個布簾,隔出來一個可以放床的小單間。
他們從來沒想過有天會住這樣的房子,但是現在他們也只能住這樣的房子了。一個月7塊大洋的租金並不算便宜,接下來戴染得快點找到工作才行。
那天楊老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表明了想請他們做近鄰的願望。他知道大丫頭和戴染交好,有她們走動互相照顧,他就能輕鬆不少。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誰知道還能照顧孩子多久呢。
新的地方,新的人,雖然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窘困,但戴染覺得輕鬆了不少。奶媽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