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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部分

因為他本身不怕死,他只是害怕連他的死亡,都依舊會讓人失望。那他這一生,還能剩什麼呢。

蕭懷瑾的馬倒退了兩步,在鬆軟的沙石地上揚起小小的塵土。

可是好不甘心……西魏王屬意傳位的兒子就在眼前,殺了對方可以導致西魏王室進一步的分裂動盪……他好不甘心!

蕭懷瑾捂住了胸口,聽到天外傳來殺聲——叱羅託帶兵殺回來了,沒有人能阻擋他,他雙目充血,口中大喊著十一王子的尊號,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全這個外甥。

好賴蕭懷瑾是從樂平一路打仗到了西關的,他看叱羅託一眼,就知道若是自己對上叱羅託,沒有勝算——他能殺到十一王子麵前,是仗著馬快、兵利、狠勇,而叱羅託比他多的,還有長年殺敵積累的戰鬥本能。

忽然,他感到背後一涼,腦後一陣尖銳的兵器碰撞聲,有人替他擋下了攻擊。

“大帥!”身後的人已經撐不住了,遠處,流民的衝擊陣也已全然潰散,死的死,逃的逃。

蕭懷瑾再也不能猶豫,他狠狠一拽韁繩,踹了腳馬腹:“撤!”

他方才一路殺來的太過鋒利,短短的時間內,西魏的騎兵護衛還來不及遞補,所以撤回的道路竟是空的——被他殺空的。

於是這馬鞭一卷,已經撤出了百十丈開外,西魏騎兵見狀,忙又去追,可蕭懷瑾身後畢竟跟了那麼多流民軍,是百般也追不上了。

西關的長風夾帶著砂礫,吹打在臉上乾澀生痛,蕭懷瑾揉了揉眼睛,不知是進了沙還是怎的,他的眼睛總是有溼意。

迎著風,這一抬手,驀然肩胛劇痛,扯帶著胸口、腹部、蝴蝶骨、腰背……他低頭一看,才發覺身上多了許多刀傷,方才那一路奔衝,難免受了傷。

他忽然慶幸,旋即後怕。怕的是這些傷勢當初若再深兩寸,害了他性命……會很麻煩。

他任風吹著那傷口,蔓延的疼痛逐漸麻痺了思緒。

他總要拿得起放得下,學會隱忍,而非意氣。

那個十一王子……沒殺就沒殺吧。

可還是這樣不甘心。

…………………

叱羅託的回援大軍沒有追上來——拓跋袞的傷口崩裂大出血,且安定伯又派了追兵,情勢於他們很是被動,不得不後撤以避戰。

而蕭懷瑾撤回西關內的路上,也在沿途重新找回被沖垮的流民軍。

這一役折損十分嚴重,是在他的意料內,四千多流民軍,三分之二死在了西魏騎兵的鐵蹄和刀戟之下,剩下千餘人又被衝散、潰逃……回到西關內的韋家坎時,只有三百來人。

這三百來人從嚇破了膽的戰場上活著回來,情緒是往日沒有的亢奮和狂熱,那是與死亡擦肩而過後的瘋狂,他們大聲笑著,喊著,哭著,有吹說自己多麼勇猛殺人,有回憶尖刀擦著自己鼻尖落地,蕭懷瑾平靜地聽著,腦海裡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上了戰場後,才會看見自己像一條狗一樣的醜態。

他想,說這話的人真對,多少人就像夾著尾巴逃竄的狗,在恐懼和猙獰中扭曲。

他騎著馬怔在了原地,抬頭望向夕陽。

心中的鬱氣忽然被萬里長風吹散了,他又想,沒殺就沒殺吧,那十一王子半死不活的,還能拖累叱羅託;倘若真死在自己手裡,叱羅託和西魏軍一腔悲憤,說不得要哀兵必勝。

從韋家坎要經過安定伯的駐軍營地,遠處大道上由遠及近傳來響亮的馬蹄聲,一隊官兵模樣的人停在流民隊伍面前,高聲道:“對面可是柳不辭?”

蕭懷瑾停了馬,想了想:“是我。”

那隊官兵為首之人皺了皺眉,似乎是為他的無禮。不過流民帥都是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輕狂德性,遂也不加喝斥:“安定伯爺想請你一敘。”

蕭懷瑾努力回憶這些世襲爵位的人,終於把安定伯孫恆從記憶的角落裡挖了出來。

安定伯受封於太宗時期,一直是鎮守南詔邊境的,先帝時西魏戰事吃緊,才把安定伯又調去西北,幾年回那麼一趟京城,御宴也坐在很靠後的人群裡,可見是不太會鑽營的人家。也難怪百十年都調不回京。

想到這裡他突然笑了,是那種上位之人對臣僕無奈的笑,看得對面的官兵一陣窩火——你個流民帥,你還牛起來了啊你,你懂不懂伯爺是什麼,那是皇帝親封的,你以為是你們村旮旯東炕頭的村伯大爺?

黑七眾人傷痕累累地跟在柳不辭身後,見柳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