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似乎都忘了提醒一樣,又過了很久,謝令鳶才俯首謝恩:“臣妾謝太后恩典。”
謝是真心的,她知道,太后讓宮正司搜查麗正殿,其實也是保護她。倘若沒有搜出任何罪證,她自然可以想辦法脫罪。
何容琛算是對她開恩了,雖然桃花口脂確實造成了皇后早產,此乃無可辯駁的事實,但太后沒有問罪,只叫韋無默繼續查下去。
她示意德妃先退下,宮人上前,扶起謝令鳶,送其回麗正殿。
待謝令鳶的身影走出長生殿,何太后叫人拾起那枚口脂,拿在眼前端詳。韋無默站在身後,問她:“太后,您是覺得,德妃是無意的嗎?”
何太后想了想,道:“很多事,說不清是與非。”有些事,人們以為是真相的,興許只是隱藏甚深的騙局。
蕭懷瑾就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裡,而她後半生也都置身在騙局中,不是麼。
韋無默想起初到太后身邊時,曾聽常姑姑講起前兩朝的宮闈秘事,那些計謀暗算,生死無奈。深知後宮險惡的她,對妃嬪們從無深交的心思。直到見了德妃,覺得此人性情率真,才生出了可以交際的信任。
她方才問話時,下意識希望找些理由,替謝令鳶脫罪,然而終究是沒有辦法,要麼此事太巧合,要麼對方**無縫,罪狀卻是死死扣在謝令鳶頭上的。
“既然她提到了白昭容,你接下來,留心著查仙居殿。”何太后吩咐道。
韋無默心下一亮,知道何太后也是希望德妃無辜的。只不過如今沒有有利證據,才不得已謹慎處理。
倘若她想查清真相,確認德妃是否無辜,便要從白昭容身上仔細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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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後宮無數雙眼睛盯著,韋宮正查明桃花口脂乃引動皇后胎氣的罪魁之一,而太后召德妃去長生殿問話一事,在六宮不脛而走。
雖然早意料到,皇后之死將引發後宮一場地動山搖,但任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個被拖下來的,竟然是德妃!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口脂這方式如此機巧,德妃行贈物之禮,不動聲色間,卻讓她們這些人都成為了幫兇,誘發皇后早產,墮入了修羅道!
——德妃,太可怕了!
這事情該如何處之?她們收了德妃的口脂,那她們要被追責麼?
清輝殿裡,眾婕妤聚在一處商議,她們也是著慌了,平時給皇后晨昏定省,誰料得到居然是在慢性謀害皇后——任誰都看得出兩個皇子皇女的死,對蕭懷瑾打擊有多深重,他都罷朝了三日。
這要追究起來,她們沾了邊,攤個罪名,家裡可怎麼辦啊?
宋靜慈向來是最冷靜的,因此劉婕妤就帶著人來到了她的宮裡。清輝殿是皇宮偏北處的宮殿,向來比別的宮室要涼爽些,但如今空氣中溢滿了焦灼。
見她們不安,宋靜慈只得安撫她們:“莫要著急。我覺得,此事有人為,亦有巧合,不似德妃故意為之。太后既然吩咐了查下去,說明她也是這樣看的。既然是無心之舉,最多罰俸或禁足,不會追究姐姐們的。”
她說罷起身,尹婕妤問她:“誒,你去哪裡?”
宋靜慈走到門口,回頭道:“宮正司。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以她的宋家後人身份,再去太后面前求情,應該能為德妃寬恕些時日罷。
她始終不相信,謝令鳶和這有什麼關係。
在那個夢裡,她知道,謝令鳶的出現並非幻象。而能對她說出那樣一番話的人,她也堅信,並非是陰毒算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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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被畫裳扶著回了麗正殿,路上一句話也未說。
回到麗正殿,剛要邁過門檻兒時,她忽然抓住了畫裳的袖子,低聲道:“去將星己叫過來。”
她方才,察覺星盤又在動。
是林昭媛那邊出了問題麼?還是……什麼別的緣故?
然而未等她將畫裳遣走,宮正司的人便來了,十幾個人整齊劃一地站在麗正殿門口,垂著眼皮行禮道:“奉太后旨意,搜查麗正殿。”
謝令鳶頷首道:“你們搜吧,仔細莫弄壞了。”
畫裳頭一次見這等陣仗,冷汗涔涔而落,不放心地追上去道:“我帶你們去,這宮裡的東西,可別給翻亂了,還有御賜之物呢。”
謝令鳶心裡沒有鬼,但十幾名內衛在麗正殿翻箱倒櫃,難免也逐漸忐忑。好在隔間、內室、角房、私庫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那些人連窗簾都拆了,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