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哦,就是發生了那個‘正月之禍’的地方吧?我算不算過目不忘?”
“是,你記性好。”
………………
很快謝令鳶又看到了宋家人,在冰天雪地裡,宋夫人懷裡抱著三歲大的男童,宋桓牽著五六歲的宋靜慈,他們衣著都樸素而簡陋,跟隨流放官兵行走。
——迷宮嘛,混亂,無序。從十二三歲豆蔻少女,驟然又回到被流放的兒時歲月。
兒時的記憶容易放大,所以流放地的冬天格外寒冷、豬圈裡的豬十分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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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郡,漆黑高大的城門開啟,帶著巍峨的氣勢。城門口,幾個官軍從馬上躍下,朝著宋桓他們走去,神色肅敬。為首的人向宋桓行了一揖:“老友,多年不見,叔梁一直牽掛著。令尊可還好?家父一直惦念著他。”
宋桓與那人對望了很久,忽然有些熱淚縱橫。
那人便是蘇廷楷了。叔梁,正是他的字。他在家中行三。
聽他們交談,蘇家與宋家三房從前也有交情,可惜宋家流放邊關後,與蘇家再無交集。如今被流放到朔方郡,蘇廷楷恰好是此地鎮守將軍,便將他們接到自己的府邸,以上賓之禮相待。
北地的風捲起了漫天的雪,雪花紛紛遮蔽了謝令鳶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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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茫茫的雪紛飛散去,她看到宋靜慈跟著父母,住在了朔方郡的將軍府上。
宋靜慈自出生起,就隨著家人流放,終於過上了安生日子。有熱水沐浴,有溫軟三餐,還有同齡玩伴,她小心翼翼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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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廷楷讓自己兩個兒子,與宋靜慈姐弟相識,結交朋友。弟弟**識四歲,哥哥蘇宏識七歲。他長得十分漂亮,渾身透著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氣兒,帶著宋靜慈去玩。
他們在銀裝裹素中打雪仗,長長的睫毛上沾了碎片的雪花。蘇宏識像個開屏孔雀,拆了蘇廷楷軍服腰帶上的四菱雕花銅釦,笑吟吟拿給弟妹們玩。
開春樹上抽了嫩芽,蘇宏識學大人,摘了枝簡陋的野花,有模有樣地給宋靜慈戴在頭上。長輩們開兩個孩子的玩笑,蘇宏識被笑得惱羞成怒,“那我準你做我夫人!”童真戲言,兩家人更是笑成一片。
朔方城挨著河西四郡近,是商貿重鎮,夏秋有蘇氏兄弟最愛吃的甘瓜,蘇宏識摘了甜的給宋靜慈,瓜用冰鎮著,甜絲絲的滋味從心底裡蔓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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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不死心地上前,抱了抱此刻只有五六歲的宋靜慈,依然不見星君感應。
她竟然也沒有藏身於此?
——怪誕,這段歲月,合該是宋靜慈最美好的回憶了,笑容清澈純粹、眼神流光溢彩,這樣的明媚開朗,哪怕是她日後家族重獲新生,與父母安定下來,也不再有的。
如果這也不是‘她’藏身之處,那‘她’……最想待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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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吹遍九州山河,林花謝了春紅。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迷宮般的回憶,驟然又跳到了蘇宋兩家離別的場景。
蘇宏識紅了眼圈,又不肯在人前落淚,生硬硬地將一塊天青色的並蒂蓮玉佩,送給了宋靜慈。
童年玩伴,也只是一夕間的緣分。“給你,以後不要忘記我噢。”
宋靜慈接過玉佩,珍重地撫摸著:“如果將來找你,能找到你麼?”
他肯定得十分理所當然:“不會找不到的,我爹是蘇大將軍,我將來是蘇小將軍,你只管找便好!”
白雪皚皚,遠行千里,宋家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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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跟著望去,目光落在這並蒂蓮玉佩上。上面還有鵪鶉,示意家宅平安。
她記得清晰,九星之死,宋靜慈便是為了撿這塊玉佩被馬踩死的。她彷彿能感受到,此刻宋靜慈珍惜牽掛的心情。
然而,還未及體會一下那離別的傷感,彷彿是玩她不嫌夠似的,下一刻,回憶又跳到了——宋靜慈住在朔方郡將軍府上的歲月。
就好似在玩排序遊戲一樣,打亂各種順序,毫無時間邏輯線。
“我快要被迷宮折磨瘋了!”謝令鳶崩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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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迷宮回憶,是在朔方城的街道上,喧鬧市集人來人往。蘇宏識正摘下自己的狐狸毛圍巾,二話不說地套在了宋靜慈的脖子上。
宋靜慈似乎不想受人恩惠,卻被他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