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指甲,露出幾分得意:“太后自己的人給自己人下了毒藥,絕了子嗣,傷了身子,好不好玩兒?”她慵懶一笑,似一朵開得半殘的花又露出幾瓣紅豔凝香,越發有種妖異得近乎詭豔的美,“反正眾人都以為在麴院風荷那一夜,慶嬪佔盡風光,我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做了陪襯,那便隨便吧,反正我是看穿了,說我嫉妒便是嫉妒好了,什麼都不打緊。”
如懿輕顰淺蹙,凝視她片刻:“你若真嫉妒慶嬪,就應該下足了草烏毒死她,何必只是多加了那麼多牛膝讓她血崩不止,傷了本元,生不了孩子呢?你既是太后調教出來的人,就該知道斬草除根才是最好的辦法。這半吊子的手法,除了叫人以為你無能,沒有別的。”
第十八章玫凋(下)
“我無能?”玫嬪抹得豔紅的唇襯得粉霜厚重的蒼白的臉上有種幽詭悽豔的美,她鬱郁自嘆,幽幽飄忽,“是啊!一輩子為人驅使,為人利用,是無能,不過,話說回來,有點兒利用價值的人總比沒有好吧。這樣想想,我也不算是無能到底。”她微微欠身,“皇后娘娘,請您來不為別的,只為在宮裡十幾年,臨了快死了,想來想去欠了人情的,只有你一個。”
“你要謝本宮替你好好安葬了你的孩子?”如懿悽微一笑,“本宮這一世都註定了是沒有孩子的人,替你的孩子做了旁人忌諱的事,就當了了當年見過他的一面之緣。”
玫嬪的眸中盈起一點兒悲豔的晶瑩:“我知道。我的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個怪物,可是多謝你,願意為我的孩子做這些事。”
“他不是怪物,是個很好看的孩子。”如懿的聲音極柔和,像是撫慰著一個無助的孩子。“他很清秀,像你。”
一陣斜風捲過,如懿不覺生了一層惻惻的寒意,伸手掩上撲稜的窗。玫嬪痴痴地坐著,不能動彈,不能言語,唯有眼中的淚越蓄越滿,終於從長長的睫毛落下一滴淚珠,清澈如同朝露,轉瞬消失不見。片刻,她極力鎮定了情緒:“謝謝你,唯有你會告訴我,他是個好看的孩子。不過,無論旁人怎麼說,在我心裡,他永遠是最好的孩子。”
如懿懂得地凝視著她:“你的孩子進不了宗譜玉牒,死了只能無聲無息地去亂葬崗。本宮曾經想做這件事,但終究不敢。如今選了風水寶地重新安葬,又好好兒超度了孩子,就當是送你一程,讓你們母子地下相見,再不用生死相離了。”
玫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面上細細一層淚痕水珠瞬間凝成寒霜濛濛,綻出冷雪般的笑意:“是啊!我這個做額孃的,到了地下,終於可以有臉見我的孩子了。他剛走的那些年,我可真是怕啊。怕他在地下孤單單的。都沒個兄弟可以和他就伴兒。你猜猜,這個時候,我的孩子是會和孝賢皇后的二阿哥永璉在一起呢,還是更喜歡和他年紀相近的七阿哥永琮?”
如懿見她這般冷毒而篤定的笑容,驀地想起一事,心中狠狠一搐:“永琮?”她情不自禁地迫近玫嬪,“永琮好好兒地得了痘疫,跟你扯不開干係的,是不是?”
像是捱了重重一記鞭子,玫嬪霍地抬起頭:“自然了!孝賢皇后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拿她兒子的一條命來賠,一命抵一命,公平得很!”
如懿極力壓著心口澎湃的潮湧,不動聲色地問:“七阿哥是怎麼死的?”
極度的欣慰和滿足洋溢在玫嬪的面容上,恰如她吉服上所繡的瑞枝花,不真實的繁複花枝,色澤明如玉,開得恣意而絢麗,是真實的歡喜。她撥弄著胸前垂下的細米珠流蘇,緩緩道:“皇后娘娘,不是隻有你見過茉心,我也見了,她求不到你,便來求了我。”
如懿一怔:“茉心求過你?”她的眉頭因為疑惑而微微蹙起,“你不過是小小嬪位,不易接近孝賢皇后的長春宮,也未必有能力做這些事,茉心怎會來求你?”
玫嬪語氣一滯,也不答,只顧著自己道:“我為什麼會生出那樣的孩子,我的孩子是怎麼死的,我都矇在鼓裡呢。那時候,你被指著害了我和怡嬪的孩子,其實我的心裡終沒有信了十分!但是隻有你進了冷宮,皇上才會看見我的可憐。看見我和我的孩子的苦,看見我們母子倆不是妖孽!所以我打了你,我指著你朝皇上哭訴!沒辦法,我坐南府裡出來,好容易走到了那一日,我得救我自己!不能再掉回南府裡過那種孤苦下賤的日子!”她含了幾分歉然,“皇后娘娘,對不住!”
如懿也未放在心上,緩和道:“本宮知道,那個時候,人人都認定是本宮害了你們,你怒氣衝心也好,自保也好,做也做了,但是本宮出了冷宮之後,你並未為難過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