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答應著去了,不過一炷香時分,便匆匆回來道:“皇后娘娘,玫嬪小主知道自己必定一死,所以懇求死前見一見娘娘。”
彼時如懿正倚在窗下,細細翻看著內務府的記賬。聞言,她半垂著羽睫輕輕一顫,卻也不抬,只淡淡問:“事情已經了了,本宮遂了她的心願,難道她還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麼?”
惢心沉吟著道:“玫嬪小主只求見娘娘,只怕知道要走了,有什麼話要說吧。”她說罷又央求,“皇后娘娘,奴婢看著玫嬪小主怪可憐見兒的,您就許她一回吧,她只想在臨走前見見娘娘,說幾句話。她是要死的人了,娘娘”
如懿念著與玫嬪同在宮中多年,惢心又苦苦央告,便點了點頭,道:“等晚些本宮便去看她。”
永和宮中安靜如常,玫嬪所居的正殿平靜得一如往日,連侍奉的宮人也神色如常,唯有來迎駕的平常在和揆常在的面上露出的惶惶不安或幸災樂禍的神色,才暗示著永和宮中不同於往日的波瀾。
如懿也不看她們的嘴臉,只淡淡道:“不干你們的事,不必摻和進去。”
平常在看著三寶手裡端著的木盤,上頭孤零零落著一個鈞釉靈芝執壺並一個桃心忍冬紋的鈞釉杯,不由的有些害怕,垂著臉畏懼地看著如懿,揆常在答應了一聲,努了努嘴堆了笑道:“皇后娘娘,那賤人一回來就待在自己房裡沒臉出來呢,也真是的,怎麼做下這種髒事兒。說來賤人也不安分,還讓自己的貼身侍女請了您來的吧,還是想求情饒她那條賤命麼?”
揆常在是五王爺弘晝的側福晉送進宮來的美人兒,桃花蘸水的臉容長得妖妖調調的,素來不大合如懿的眼緣,眼下張口閉口又是一個“賤”字,聽得如懿越發不悅,聽得如懿越發不悅,如懿皺了皺眉,橫她一眼:“她做的什麼事兒,用得著你的嘴去說麼?”
如懿素來不大言笑,揆常在聽得這句,更是諾諾稱是。平常在扯了扯揆常在的袖子,揆忙縮到一邊,再不敢說話了。如懿懶得與她費口舌,瞥了惢心一眼,吩咐道:“你去瞧瞧。”說罷,便往內殿去了。
外頭的太監們伺候著推開正殿的殿門,如懿踏入的一瞬,有沉悶的風撲上面孔,恍惚片刻,彷彿是許多年前,她也來過這裡,陪著皇帝的還是新寵的蕊姬。十幾年後,宮中的陳設還是一如往常,只是濃墨重彩的金粉黯淡了些許,雕樑畫棟的彩繪亦褪了些顏色。縹緲的暮氣沉沉纏繞其間,好像住在這宮裡的人一樣,年華老去,紅顏殘褪,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江湖子弟江湖老,深宮紅顏深宮凋。其實,是一樣的。
晚來的天氣有些微涼,殿內因此有一種垂死的氣息。儘管燈火如常點著,但如懿依舊覺得眼前是一片深深幽暗,唯有妝臺上幾朵行將凋零的暗紅色雛菊閃爍著稀薄的紅影,像是拼死綻放著最後的豔麗。
如懿依稀記得,那朵採勝是昔年玫嬪得寵時候皇帝賞賜給她的首飾中的一件,她格外喜歡,所以常常佩戴。那意頭也好,是年年歲歲花面交相映,更是朱顏不辭明鏡,兩情長悅相惜之意。
如懿在後頭望著她靜靜梳妝的樣子,心下一酸,溫言道:“皇上並沒有廢去你的位分,好好兒打扮著吧,真好看。”
玫嬪從鏡中望見是她,便緩緩側首過來:“皇后娘娘來了。”她並不起身,亦不行禮,只是以眸光相迎,卻自有一股嫻靜宜雅,裙帶翩然間有著如水般的溫柔。
如懿也不在意禮數,只是伸出手摺下一小朵雛菊簪在她的鬢邊,柔聲道:“好好兒的,怎麼對慶嬪做了這樣的事?在宮裡活了十幾年,難道活膩了麼?”
玫嬪輕輕點頭,潔白如天鵝的脖頸垂成優美的弧度。“每天這樣活著,真是活膩了。”她看著如懿,定定道:“皇后娘娘不知道吧?我和慶嬪,還有舒妃,都是太后的人。”
如懿的驚異亦只是死水微瀾:“哦?”
玫嬪取過蔻丹,細細地塗著自己養的如水蔥似的指甲,嫵然一笑:“是啊,天下女人中最尊貴的老佛爺,皇太后,皇上的額娘,也要在後宮安置自己的人,是不是很好笑?”
如懿的神色倒是平靜:“人有所求,必有所為。沒什麼好笑的。”
玫嬪嫣然一嗤:“也是,哪怕是萬人之上的皇太后,也有害怕的時候啊,安置著我們這些人在皇上身邊,該窺探的時候窺探,該進言的時候進言,該獻媚的時候獻媚,太后和長公主才能以保萬全無虞啊!”
如懿奇道:“既然你和慶嬪是一起的人,你為什麼還要害慶嬪?”
玫嬪看著自己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