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什麼‘氣死’,光是解釋那些個配料、佐料的洋詞兒,就能把人——煩死!”
這一通牢騷話,把奉命為了準備這頓飯,忙了整整幾天的何四媽真的要“恨死”了:這小渾球光是看看書,就說要“煩死了”——北平又不是巴黎,不要說到處奔走去備齊這頓法國晚餐需要的材料,光是設法去把這一桌子餐具從庫房裡取出來,一件件地洗淨擦亮,就折騰了整整大半天啊!
今天晚上,何四媽要收拾用過的杯盤碗碟,是三百件頭!世人都說,吃法餐,實際上吃的是“文化”,是“浪漫”,是一種“奢侈”的歐洲貴族“情調”——這話似乎不無道理。
飯桌上,誰也沒有去觸動那個敏感的話題,說得最多的,還是讓嚴大浦覺得味道不是味道,喝法不是喝法的什麼法蘭西“波波波”紅葡萄酒一個典故,居然還扯到了千兒八百年以前。
只聽那位費陽女先生一直在問小町:知道不知道,葡萄酒最早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什麼時代?葡萄酒又是什麼人最先引進到中國來的?波爾多的葡萄酒,為什麼質量、產量和銷量,都堪稱天下第一?波爾多葡萄酒有一個美麗的雅號兒,知道是什麼嗎?
問得小町幹眨巴眼睛。“自梳女”的問題,好歹還算是個“社會現象”。可面對這“葡萄酒”的學問,就有點兒讓她抓耳撓腮了。
只有最後那個問題,突然被秋姍代為回答出來了:“法蘭西葡萄酒皇后。”
費陽微笑了:“終於出現了一個有心來拿一百分的人。可是,為什麼呢?”
秋姍回答:“因為它的口感柔和、溫存,酒精濃度也十分適中。被公認為是最受女性歡迎,也最適合女性飲用的果酒。”
費陽又微笑了:“給你個一百分。”
紫姨心裡癢癢的,也想拿個“一百分”了:
“我無意中在一本閒書裡,讀到一段文字。看到了關於另外一種被稱之為‘澳大利亞公主’的紅葡萄酒。它的葡萄產地好像是澳洲南部的巴羅沙溪谷地區,據說是一七八八年由菲力普爵士從法國移植來的葡萄品種。經過改良栽培的新鮮果實,用當地傳統技術釀製出來後,色澤是桃紅色的,口感特別清新。而且,含著一種悅人的果香,也是歐羅巴女性們的至愛。”
曾佐似乎聽出了秋姍話裡有話:“皇后,公主——就是母親和女兒的關係了。可惜,我們今天是隻覲見到了“皇后”,卻還無緣瞻仰到“公主”的芳容啊
紫姨一聲招呼:“四媽,勞您去地窖,把我那瓶扎著一條粉紅絲帶子的酒,拿來——”
當費陽從紫姨手裡接過那瓶“澳大利亞公主”時,燭光把一道粉紅色的光暈,正好反射到她的臉上。使她的表情變得有些詭異莫測了:
“我並不瞭解她儘管她的祖籍,應該是在法蘭西。畢竟經過漫長的移植、改良和重新釀造,她成長為一個異國種族的公主了。不過我依然對她很有興趣,很想知道,她是怎樣的一位‘公主’?除了色澤的嬌豔之外,品質、味道,是不是名副其實呢?”
離開這“文化的餐桌”以後,大家聚在客廳裡。代替茶水,今天,每個人的面前,酒杯裡盛著那瓶被開啟的“澳大利亞公主”。
屋外,傳來“嘩啦啦”的雨聲——這雨,下得真是突如其來。
紫姨挽著費陽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我上次到府上拜訪,您說‘貴人出門多風雨’;此刻我不恭維,只說是‘人不留客天留客’了。”
費陽只有繼續安坐,跟眾人一起品嚐那瓶“澳大利亞公主”。先用鼻子一聞,果然是有一種異樣清鮮的果香,沁人心肺
可不知是在座的哪個傢伙,開了一個不無惡意的“玩笑”:偷偷在費陽喝了一半的酒杯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了幾滴米醋。費陽的味覺,當然不是容易被人捉弄的,她馬上就發覺了這種“陷害”行為,豁達地笑著說:
“是不是有人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往我的酒裡放了類似醋一類的東西?這好好的‘公主’,不就變成了個妒婦啦!”
紫姨的欽佩是由衷的:“天下無雙——費先生是也。”
坐在她身邊的小町,做出滿臉的無辜狀:“怎麼可能呢,費先生和媽媽坐在一起,酒杯離您自己那麼近。再說,您可曾見到誰,拿了個醋瓶子來往您的酒杯裡倒醋啦?要不,大家現在來做一個遊戲,就是在場的所有人,把自己口袋裡裝的東西,都老老實實地掏出來,讓費先生看看,有沒有一個‘醋瓶子’——找不著,就給我們講個自己為什麼當了大都市‘自梳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