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詩“發燒友”(2)
空蕩蕩的宿舍,空蕩蕩的心。“思歸若汾水,無日不悠悠。”唐朝大詩人李白《太原早秋》中的詩句,成了當時的我的寫照。我終於找到了一種心靈的寄託,排遣那作為異鄉異客的可怕的孤獨感和空虛感:我埋頭於寫作!
那時的我,成了寫詩“發燒友”。我的衣袋裡,總是放著小本本。不論是走在路上,還是躺在床上,一有“靈感”,就趕緊掏出小本本,記了下來。看見飛鳥,看見小草,看見日出,看見落葉,都會激起我的詩情。
雖說進入北大之後,我讀的是化學系,可是我卻加入了中文系的“紅樓詩社”。在那些“發燒”的日子裡,我竟寫了一千多首詩。
我不斷地給各報紙、雜誌投稿。我的小詩,絕大部分如飛雪入水,不見蹤影,可是也有時偶然濺起了漣漪,發表了。我的小詩不僅登在《北京大學校刊》上,也上了《北京日報》、《湖南文學》之類“大報刊”。
那時,我在參加修建十三陵水庫勞動,寫出了《好樣的“保姆”》一詩,先在工地廣播站廣播,不久在1958年5月7日《北京日報》發表:
───北京大學化學系的女同學組成了“趙一曼連”,在十三陵工地緊張的勞動之餘,還幫助民工看孩子,獲得好評。
她自己還是個大孩子,
卻把看孩子的任務擔負。
心裡既喜悅又謹慎,
嘴裡哼著剛學會的催眠歌。
孩子隨著綿綿的歌聲熟睡了,
扁平的鼻子上滲著汗珠。
“他在做什麼夢呀?
啊!一定是夢見自己也在修水庫。”
正在替大夥煮飯的老大娘,
望著她不住地嘖嘖點頭:
“這那裡像大學生哪?
簡直是好樣的保姆。”
1958年,我在“大鍊鋼鐵運動”中,跟隨地質隊在湖南跋山涉水。一路走,一路寫,一百天內我寫了四十六首詩,其中一些詩作發表在當時湖南報刊和《湖南文學》上。
在湖南邵陽,有一位青年愛唱山歌。他唱,我記,收集了許多湖南民歌。迄今,我還能唱出湖南山歌:
今年哎,
我將一十七啷呵,
收拾打扮去看戲,
做一點小生意啷呵,
情郎我的哥,
做一點小生意啷呵……
我不知天高地厚,竟斗膽把我收集到的湖南民歌和自己寫的許多小詩,編成一本詩集,書名叫《湖南民歌選》,在1959年初寄到湖南人民出版社。退稿是必然的。但是,編輯在回信中寫了許多鼓勵的話,算是對我的安慰和鼓勵……
《湖南民歌選》是我沒有出版的第一本書,我迄今仍珍藏著這第一本書的手稿。
我在十九歲的時候,“敢”於寫書,其實是受了北京大學學生寫書的熱潮影響。
始作俑者是北京大學中文系的學生。他們在1958年“大躍進”中,“敢想敢幹”,集體編寫《中國文學史》,得以出版,在北京大學校園裡產生很大的震動。
於是,化學系的學生們也不甘示弱,組織編寫《稀有元素化學》一書。我也參加了編寫,寫了關於釷的一章。儘管這本學生們所寫的《稀有元素化學》一書由於質量太差,未能出版,但是畢竟使我經受了一次寫作鍛鍊。
接著,在1959年,我寫出了《科學珍聞三百條》一書。這本書,嚴格地說,我只是編寫而已。當時,我看了許多科學雜誌,對諸多科學珍聞發生興趣,內中不少是當時科學的最新成就,加以摘寫,編寫成了這本《科學珍聞三百條》。
我把《科學珍聞三百條》投寄給河北人民出版社,又遭到退稿。
不過,編寫《科學珍聞三百條》如同“無心插柳”,倒是為我在1961年創作科幻小說《小靈通奇遇記》(即《小靈通漫遊未來》的初稿)作了準備,這是後話。
凡事有三:
第一本書《湖南民歌選》,我只是收集,只是編(也有一部分是自己創作的),被退稿;
第二本書《科學珍聞三百條》,我也只是收集,只是編寫,被退稿;
吸取了前兩本書失敗的教訓,在1959年,我寫出了第三本書《碳的一家》。這本書不是編,也不是編寫,而是我創作的作品,所寫的又正是我自己的化學專業。這本書成功了,順利得以出版,成為我平生出版的第一本書──實現了“0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