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史料。我的本意並不是刻意於為陳伯達寫傳,而是想透過這樣一位特殊的人物的人生道路反映那場中國當代史上的浩劫,借昔鑑今,從中汲取歷史的教訓,以防悲劇重演。也正因為這樣,我曾說,我要寫的《陳伯達傳》,作了十年後出版的準備,但是,考慮到陳伯達已是風中殘燭,對於他的採訪,卻是刻不容緩的了。
《陳伯達傳》背後的故事(2)
在打了“外圍戰”之後,我有了充分的把握,於是,我決定去採訪陳伯達。當然,我深知,這是一次不平常的採訪,我作了充分的準備。就連稱呼,我也作了反覆斟酌;叫“伯達同志’,當然不合適;直呼“陳伯達”,畢竟他比我年長一輩;叫“陳先生”,或者叫“陳老師”,也不很恰當……考慮再三,覺得還是“陳老”最為妥切,一則他確實“老”,二則這是中國人對年長者的習慣稱呼,親切之中包含著尊敬之意。
在我看來,陳伯達有著雙重身份:他是歷史的罪人,我在寫及“*”時以批判的目光對待他;他又是歷史的當事人,是我的採訪物件,我要尊重他。
陳伯達說已經刑滿,住在北京一幢僻遠的樓房頂層。那一層一共兩家,另一家住的便是公安人員。他跟兒子、兒媳、孫子生活在一起。
由於事先打好招呼,儘管陳家大門緊閉,但是,他的兒子陳曉農知道我來了,也就開了門。陳伯達曾經有過三次婚姻,生三子一女。當陳伯達獲准保外就醫時,雖然他的前後三位妻子諸有仁、余文菲、劉叔晏都健在,諸有仁在浙江新安江余文菲在河北石家莊,劉叔晏在山東濟南(1982年回到北京),卻又都無法與他再一起生活。
按照中央有關檔案規定,可以安排陳伯達的一個子女照料他的晚年生活。
在陳伯達的子女之中,小兒子陳小弟在陳伯倒臺時才八、九歲的他,被無端關了三年,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筆者在1988年11月4日尋訪陳小弟,他是一個道地的書生。消瘦,理平頭,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看上去如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大學生。陳小弟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屋裡亂糟糟。由小弟照料陳伯達,顯然不是太合適。
陳伯達惟一的女兒陳嶺梅,在陳伯達倒臺後,根據當時有關部門的規定,離開北方,轉業到南京工作。雖然她對陳伯達一直非常懷念,但是,由於離北京較遠,聯絡不便。
公安部門考慮到陳曉農與陳伯達的關係較融洽,而且是*黨員,住在離北京很近的石家莊,決定請陳曉農來照料他。
陳伯達住處相當寬敞。毛澤東在陳伯達被打倒之際,曾說過在生活上不要苛待他。所以陳伯達即使在秦城監獄,也生活得不錯。出獄之後,生活待遇仍然不錯。他家有客廳、書房、他的臥室、兒子和兒媳的臥室、灶間、衛生間。
已經步入不惑之年的陳伯達之子陳曉農,為人隨和、誠摯。妻子小張賢惠、樸實。他們精心地照料陳伯達。
陳伯達的臥室大約十多平方米,整潔而簡樸:一張一米多寬的單人硬板床,鋪著藍白方格床單,一個碩大的鴨絨枕頭。床邊是一個床頭櫃,兩個玻璃書櫥,窗邊放著一個五斗櫃。地上鋪著地毯。
我注意到個小小的細節:寒天,抽水馬桶的座圈上,套上了一個用毛線編織成的套子,不言喻,這是考慮到陳伯達上了年紀,格外怕冷;陳伯達的枕頭,特別大,又特別軟,顯然,這是為了讓老人安枕無憂。這兩個小小的細節,反映出兒子和兒媳對於陳伯達的無微不至的照料。
《陳伯達傳》背後的故事(3)
屋裡的“常客”是他那七歲、上小學二年級的孫子。小孫子給他帶來了歡樂和安慰。
每天晚間的電視新聞節目,他是必看的。倘若電視臺播京劇或者古裝故事片,他喜歡看。一般性現代劇目他不大看,但是,他喜歡看根據名著改編的電視劇。那些年輕人談戀愛之類的電視片,他不看。
他最大的興趣是看書讀報。他看《人民日報》看《參考訊息》,看《北京晚報》,很注意國內外的形勢。也很仔細讀那些與“*”有關的文章。他的鄰居很好,倘若陳家無人下樓取報,鄰居就把報帶上來,插在他家門把手上。
他不斷地要他兒子給他買書。
陳伯達曾是“萬卷戶”。他的個人藏書,遠遠超過萬冊。他過去四合院,家中用幾個房間堆放藏書。陳伯達的大部分工資和稿費收入,用於買書。陳伯達過去有稿費收入。自1958年起,陳伯達自己提出不再領取稿費,以支援國家建設,從此,他就沒有再領過稿費。陳伯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