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在臺灣引起注意。臺灣的評論說,這些情書原本應由臺灣出版,怎麼反而由一位大陸作家加以編選,先在大陸出版,再“引進”臺灣?由此可見,這位大陸作家的眼光是何等的敏銳……
其實,我能夠為梁實秋編情書選,純屬偶然。
我跟梁夫人原本素昧平生。
記得,1987年11月3日,梁實秋先生病故於臺北。那時,我正在上海圖書館港臺閱覽室查閱資料。管理員姚先生跟我說:“這幾天,臺灣報紙大量發表紀念梁實秋逝世的文章,你要看看嗎?”他的這一句話,提醒了我。於是,我借閱那幾天臺灣各種報紙,並把關於梁實秋的紀念文章都影印下來。
回家後,我仔細研讀了這些文章,使我轉變了對於梁實秋的看法。
然而,看了臺灣諸多紀念梁實秋的文章,使我對梁實秋有了真實的瞭解。我從那些文章中得知梁實秋的長女梁文茜在北京,1988年3月,我到北京對她進行採訪。她曾去美國看望過父親梁實秋(有一段時間梁實秋客居美國西雅圖),談了關於梁實秋鮮為人知的許多情況,也談到她的生母在美國死於意外事故以及梁實秋在臺北續娶韓菁清的經過。
我寫出報告文學《梁實秋的夢》,記述梁實秋晚年在臺灣對於故土的濃濃的思戀之情以及他的晚年生活。這篇報告文學在1988年第六期《上海文學》雜誌上發表,並獲得“中國潮”報告文學獎。
我把《梁實秋的夢》,寄給了在臺北的韓菁清。
韓菁清的地址,是梁實秋的長女梁文茜告訴我的,不會有錯。但是,信寄出之後,一年多沒有迴音。
我想,也許是這封寄自大陸、鼓鼓囊囊的信(信中裝著《梁實秋的夢》發表稿),被臺灣有關部門沒收了;也可能是韓菁清不喜歡這篇作品,也就不予置理。
1990年元旦剛過——1月2日,夜九時,忽然電話裡響起陌生的女聲:“你是葉永烈先生嗎?”她把“永”字,念成“允”聲。
她說,她就是韓菁清,現住在上海衡山賓館。她問我有沒有空,能否馬上過來一晤?
衡山賓館離我家不太遠。我隨即前往。在那裡的“總統房”,見到了她。
她雖然已五十有九,年近花甲,但是做過多次整容手術,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輕。不過,她的化妝似乎太濃。她會講上海話,但是講普通話的時候帶有一點湖北口音,所以總叫我葉“允”烈。
她一見到我,顯出十分驚奇的神態:“你這麼年輕?我的印象中,你是年紀很大的老作家!”
她說,梁實秋在世的時候,臺灣《文訊》雜誌按期寄贈。她當時在《文訊》雜誌上就見到關於我的介紹文章,所以留下了“老作家”的印象。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為梁實秋編情書選(2)
她告訴我,那篇“大作”《梁實秋的夢》早就收到,很喜歡。以為反正很快要來上海,所以就沒有寫回信。想不到,由於她在梁實秋去世前,曾從臺灣到香港,然後從香港“悄然”來過大陸,引起臺灣當局不滿,所以在梁實秋去世後,曾經被“禁足”——沒有批准她前來大陸,所以拖了一年多才終於成行。
韓菁清是她的藝名。她本名韓德榮,湖北黃陂人。父親是當地富賈,曾任湖北總商會會長。她小時候隨父親到上海,由於喜歡唱歌,不顧家庭的激烈反對,走上歌星之路。1946年當選上海“歌星皇后”。1949年出走香港,在那裡成為影星。後來前往臺灣。1974年,她邂逅喪偶不久的梁實秋,陷入熱戀,翌年與梁實秋結婚。
我最初稱她“韓女士”——因為我習慣於稱韓素音為“韓女士”。後來,覺得稱“梁太太”更合適些。最後,“定稱”為“梁夫人”——因為據說在臺灣人們都習慣於這麼稱呼她。
由於韓菁清曾被臺灣當局“禁足”,加上她對某些大陸記者印象不佳,所以從此她來中國大陸總是避開新聞記者。用她的話來說,“那些大陸‘官方’的記者喜歡把自己要講的話放到你的嘴巴里!”也就是說,有些關於她前來大陸探親的報道,硬是把她沒有說過的政治性的話,寫成是她說的,在報道中登出來。她說,“那些大陸‘官方’的記者怎麼不替我想一想,我是住在臺灣的呀,你這麼寫,叫我回臺灣之後,日子怎麼過!”
她對我是個例外——正因為這樣,我對她的採訪,成了“獨家專訪”。
那天夜裡,她跟我一口氣談了三個多小時。我告辭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一時。
後來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