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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部分

半天后才見一個老眼昏花的門房出來,穿著一件補丁疊補丁的粗布衣,又髒又黑,彷彿幾十年沒洗過一樣。

“富將軍來了,你們為何這般怠慢?”戈什哈不滿地訓斥著。老門房臉上笑嘻嘻地,並不生氣。戈什哈知他沒聽清,又說了一遍。“總爺,請你再大聲說一遍。”戈什哈不耐煩地又說了一遍。

“啊呀,是富大人來了,我全不記得九爺今晚請客這事了,真該死。”老門房恍然大悟。一口濃重的湘鄉土話,自小在北京長大的富明阿幾乎沒有聽懂一個字。接著忙跑進去通報,一會兒中門大開,曾國荃帶著幾個人在門後出現:“富將軍,得罪,得罪!門房誤事,我已罵了他一頓。”

“九帥客氣。”富明阿雙手抱拳,面色不甚歡悅。

二人並肩進了大廳,分賓主坐下。曾國荃又道歉:“門房糊塗,多多失禮。”

“九帥,我看你這門房也是該換一個了。”富明阿鄭重建議。

“是呀,不過別的事他又幹不了。”曾國荃表示出一種很大的遺憾。

“貴府何必要這種人呢?打發他兩個錢,開銷了事。”富明阿奇怪,一座金陵城都打下了,一個老門房卻處置不了。

“富將軍說得好輕巧!”曾國荃靠在椅背上,臉色黑而憔悴。“他從荷葉塘鄉下帶著兩個兒子跑來投奔吉字營,跟著我先後打了幾百仗,大大小小的戰功可以堆滿一屋子,積功保至副將銜。打安慶時炮火震聾了耳朵,打金陵時,石頭砸斷了三根肋骨。兩個兒子,一個死在吉安,一個死在巢縣。這樣的有功之人,我能隨便開銷他?再說,他從把總保起,一直保到副將,沒有多拿一個銅板,他的俸祿要全部算給他,總在四五千兩銀子以上,我哪裡拿得出?故而明知他幹不了事,也只能養著他。”

富明阿聽了這番話,心裡不是滋味,嘴裡含含糊糊地應付:“是這樣的話,倒也不能隨便開銷。”

一個親兵上前,附著曾國荃耳邊說了兩句話。曾國荃站起來,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對富明阿說:“富將軍請,西花廳的宴席已擺好了。”

富明阿在曾國荃的引導下來到西花廳。只見廳裡已擺好了十桌酒席,主席上空了兩個座位,另外九席都已坐滿了人,見他們來,便一齊起立。曾國荃笑容滿面地向富明阿介紹:“這些都是攻打金陵城的有功將官,有幸陪同將軍,是他們的光榮。”

富明阿笑著向站起的人打招呼,請他們坐下。見這些人個個臉上傻笑著,身上穿著陳舊不堪的衣服,大部分人的腳上套著草鞋,就像長途行軍途中臨時將他們招來開軍事會一樣,富明阿心想:這樣一群土頭土腦的鄉巴佬,也是打金陵的首功將領?曾國荃請富明阿在主賓席上就座。富明阿見桌上擺的全是粗瓷泥碗,裡面盛的也只是普通家常菜,並無半點山珍海味,不覺食慾大減。曾國荃剛舉起酒杯,說聲“請”,那九桌上的陪客便迫不及待地大吃大喝起來,彷彿餓了幾天一樣。富明阿勉強舉起酒杯吮了一口,意外地發覺這杯中的酒倒是異常的清冽醇香,喝下去滿腹舒暢,不禁脫口稱讚:“好酒!九帥,你這酒是哪裡來的?”

“這酒可不比尋常。”曾國荃微笑著,眼裡藏著詭譎神秘的色彩。“外間都說長毛天王宮裡堆著無數金銀財寶,其實什麼都沒有。但要說一點財富沒得,倒也不是事實,我們也得到了兩件寶貝。”富明阿的眼睛睜大了,露出極有興趣的光彩。“頭件寶貝便是一大罈子酒。”

“看來我喝的酒便是這個罈子裡面的了。”富明阿笑著說。

“正是。將軍可知這酒的來歷?”

富明阿搖搖頭。

“剛得到這壇酒時,大家都不知道它的貴重,開啟罈子後,屋子裡立刻充滿了異香。李臣典命令趕緊把蓋子蓋好,誰也不準動。後來問了在洪酋身邊十多年的黃三妹,才知酒的來歷。”曾國荃神采飛揚地說到這裡,忽地停住了,端起酒杯來,淺淺地喝了一口,細細地品味。富明阿也照樣品了一口,眼睛望著曾國荃,示意他快點說。“原來,長毛初進金陵,在營造偽天王宮時,挖出了十壇酒,每壇酒上都加了一道封條,上書‘弘光元年’四字。”

“這壇酒在土裡埋了兩百多年!”富明阿驚訝起來。

“洪酋最愛美酒,便把這十壇酒全部據為己有,十壇喝去了九壇,這是最後一罈了。”

“啊,怪不得酒味如此醇厚!”富明阿感嘆。

“原本想封存獻給皇上,今日見富將軍來,乾脆開啟喝完算了。”曾國荃爽朗一笑。其他九席上的人高喊:“我們都託富將軍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