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鎖十三門,不讓他進來!”蕭孚泗嚷起來。
“富明阿來金陵視察滿城,你不讓他進來,抗拒朝廷,豈不形同叛逆嗎?”曾國藩依舊平和地問。
“叛逆就叛逆!”彭毓橘見曾國藩一直沒有斥責他們,以為他心裡支援,膽子大了,“大人,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自古如此。無賴賭徒趙匡胤都能黃袍登基,大人功德巍巍,天下歸心,何不趁此機會,光復漢家河山!”
“放肆!”曾國藩氣得猛力拍打桌面,大喊,“來人啦,給我把這個膽大包天的亂臣賊子抓起來!”
立時出來兩個親兵,彭毓橘昂首站起,讓親兵捆綁,不爭辯也不反抗。蕭孚泗用眼睛瞟了一下眾人,然後站起來,走到曾國藩座前,雙膝跪下,同來的其他將官也學樣跪下,一齊高喊:“請大人寬恕!”
“請九帥!”曾國藩大聲發令。一會兒,曾國荃匆匆起來,見此情景大吃一驚,忙垂手站在大哥身旁問:“杏南犯了何罪?”
“沅甫,彭毓橘口出狂言,無父無君,你說該如何處置?”
“大哥!”曾國荃抬頭望了一眼彭毓橘,氣勢雄壯地說,“不要怪杏南,也不要怪諸位兄弟,都是我叫他們乾的。大哥……”
“不要說了!”曾國藩憤怒地揮手製止,“荊七,紙筆伺候!”
王荊七一手拿著筆硯,一手拿著一疊白紙出來。
“不對,換大筆,大紅硾箋!”
荊七進屋後再次出來了。曾國藩望著展開在桌面上的紅底灑金雲紋硾箋,凝神良久,然後揮筆寫下一副聯語。寫完後把筆往硯臺上一扔,目光威厲地向眾人環視一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曾國荃等人呆呆地或站或跪,直到聽不見腳步聲,才紛紛走到案桌邊,只見硾箋上寫的是:“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眾人有的嘆息,有的咋舌,有的感動,有的木然,有的細細品味而頻頻頷首,有的發出冷笑而搖頭不止。曾國荃先是憤然,繼則凜然,終於頹然地吩咐親兵:“放掉彭藩臺。”然後冷冷地對眾人說:“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倘若哪個走漏了半點風聲,九爺的刀要借他的血來磨洗!”
五匕首和珊瑚樹打發了富明阿
富明阿說到就到了。原來,僧格林沁對曾國藩奏報已就地處決李秀成、洪仁達和金陵城裡無金銀兩件事甚為懷疑。他認為這是曾國藩在欺矇朝廷,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抓到李秀成,而金陵城裡的財產是絕對被他們兄弟及湘軍官勇們私吞了。他要富明阿借檢視江寧滿城破毀情形為由,將這兩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狠狠地壓一下曾氏兄弟和湘軍的氣焰,為滿蒙旗兵出一口無名怨氣。
關於李秀成之事,曾國藩不在意。李秀成在押達二十天之久。見者甚多,還有洋人戈登可以作證。臨刑那天,沿途觀者亦在萬人以上,況且還有他寫的親筆供詞。不怕富明阿再刁,這個事實他否定不了,而金陵城裡的財產一事,十之八九會出紕漏。
“不怕他,一個小小的富明阿算得什麼!還不是狗仗人勢,靠僧格林沁的勢力。”曾國荃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金陵城是吉字營的天下,豈容得他在這裡興風作浪。明天大哥到下關碼頭去接他,就說我臥病在床,不能親迎,後天在偽侍王府裡設宴為他洗塵。那時我給他點顏色看看。”
“老九,富明阿雖只一個江寧將軍,但他可以通天,對他萬萬不可小覷。”曾國藩擔心弟弟魯莽壞事。
“大哥請放心,我要叫他高高興興離開金陵,安安穩穩平息這場風波。”有了這句話,曾國藩放心了。
第二天,曾國藩帶著李秀成的親筆供詞,登上富明阿泊在下關江面的大船。富明阿將李秀成的供詞翻了翻,曾國藩又把處決李秀成、洪仁達時的場面說了說,特地把戈登抬了出來,果然富明阿對抓獲李秀成一事不再有懷疑。曾國藩和富明阿一起上岸,親自陪著他檢視了位於城東的滿城。這裡原本是前明故宮,後作為江寧旗兵的駐防地,經過這次血戰,滿城已蕩然無存。曾國藩爽快地許諾富明阿,立刻撥鉅款,先修復江寧滿城,次修繕京口旗營,待房屋蓋好後,再奏請朝廷從京師旗兵中調撥人員來,務必要恢復昔日舊制。富明阿對此甚為滿意。次日晚上,曾國荃在原侍王府裡設宴款待,富明阿欣然出席。
傍晚,富明阿穿上耀眼的麒麟補子袍褂,騎一匹高大的蒙古馬,帶著幾個戈什哈,神氣十足地來到原侍王府。但見門外冷冷清清,三扇大門關得緊緊的,沒有一絲接待貴客的跡象。富明阿心中奇怪。戈什哈不客氣地用拳頭捶打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