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勁握著刀的手只頓了一下,旁邊就有抽冷子的一刀自左胳膊處砍下來。
“大人!”守在旁邊的軍士疾呼一聲,用身體狠狠撞開邵勁!
兩人的位置瞬間變化,但砍下來的長刀卻沒有半絲停頓。
銀光落下,血光濺起,被撞開的邵勁只來得及一伸手勾住落在地上的一把新的腰刀,就見那衝過來的軍士已經被一刀砍在背心出,身死不知地倒在地上。
怒吼自然而然地衝胸膛直衝到喉嚨。
他聽見自己的大喊聲:“還差十步,後退者斬!”
無數的聲音應和著他:“斬,斬,斬!後退者斬!”
他又喊道:“跟著我往皇城衝!”
“衝!衝!衝!——”
皇城已近在咫尺!
這一夜註定是人心惶惶的一夜。
京城已經歌舞昇平太久,久到哪怕以戰功起家的勳貴都有些忘記戰場中的硝煙味道了。
他們直等到街上的喊殺聲近在咫尺了,才恍然記起要緊閉門窗,又有那些不信邪的,派出了家丁下僕出去打探訊息,自然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也不知多少頭顱就在這混戰的順勢一斬中滾落塵埃。
但也有些早有準備的。
比如湛國公府,比如何氏的孃家,再比如一些還領著軍職,還上過戰場的人家。
後者有些將門戶緊閉,叫女眷尋了妥當的地方藏好,又讓廚房燒滾水滾油,再帶著家丁全副武裝地守在正後門之處,便算臨時的防備。
而還有一些——後者中的一部分,以及前者,他們紛紛拉出了一對少說百人的隊伍,早在變亂將起的時候,就迅速出府自內城直往皇宮腳下,在宮城外匯集到一起,大部隊與宮門處侍衛對峙,小部分則分散開來,看能不能繞過護城河直往皇宮中去!
這一夜血濺粉牆,烽火處處,自戌時自子時,外頭膠著在一起的的喊殺聲漸漸散了,皇宮中的喊殺聲又濃烈起來,短短三條街的長度,邵勁足足殺了一整個晚上,等他帶著隊伍終於走到皇城之下,手中的長刀已經換過三柄,身旁跟著的人更換了一個又一個,他環目四顧,一時間竟找不到一個能叫出名字來的認識之人。
邵勁口渴得說不出話來,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了乾淨那樣疲憊,他的左手臂軟軟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折斷的,他的右手倒是完好,就是五指因為長時間緊握刀柄,都僵得失去了知覺。
多年習武,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差不多到極限了,很可能一個大的動作就能讓自己從馬上摔下來。
但在現在這個時候——
他怎麼可能從馬背上摔下來?
這麼多人在看著他,這麼多人將自己的生命放在他的掌心裡。
他將他們帶到了這裡——
而來時的路,回去的路,已經有由血與屍骨鋪滿。
有別人的,也有他們自己的。
他怎麼可能,像個懦夫一樣,在這個時候,在這裡,停下來?
邵勁在馬背上坐的端端正正的。
他拿著刀的手臂抬起來,刀尖直指著前方宮門,那裡已經被勳貴組成的先頭部隊敲開來了,黑黝黝的通道洞開著,通向著代表這個朝代最尊貴的地方。
他朗聲長笑,意氣風發,對著周圍計程車兵斬釘截鐵說:“功名利祿,封妻廕子,只在眼前!”
“好男兒大丈夫,吾輩一生,決不碌碌!”
徐善然已在高樓之上站了整整一晚。
何守早在一個時辰前就佈置好宅院的防禦,轉到高樓上來陪伴徐善然——其實也不獨是陪伴徐善然,要掌控全域性,總要站在一個能夠看清楚全域性的地方,而這個新宅邸裡,除了徐善然先一步登上的高閣,還有哪裡更好?
只見守在一旁,一直拿著個舶來的單眼筒看街道的何守面色忽然一喜,說:“已經分出勝負了!亂軍已經散開了!”
但他的面色馬上又是一變,語氣緊張地對徐善然說:“姑娘,先下高樓!”
不需要何守提醒,甚至也不用單眼筒,徐善然已經見到京城好幾處住宅燃起大火,她在心裡默算了一下方位,發現那些地方也是勳貴大臣聚集之處……也是,若非豪富之地,哪有什麼可以搶掠的?
她並沒有理會何守的呼喊,兀自站在原地,以目逡巡街道……一直到一小股亂軍跑到這座宅邸前,開始拿著刀槍武器用力砸門!
後院裡出現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也不知道都由哪些人發出。
徐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