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
撒上藥粉,又敷上藥膏,能用的藥都用上,又胡亂包紮好,易傾南靠在洞壁上,微微喘氣,疲勞過度又擔憂不安,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她睡得並不安穩,睡夢中還能見到淋漓的鮮血,忽然被洞外的腳步聲驚醒,翻身坐起,冷汗涔涔——
外面,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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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決裂(下)
有人來了,而且還不止一人。
外袍還掛在火堆上烤著,她此時也不管是幹是溼,胡亂抓過來套在身上,兩隻幼豹大概也察覺到危險來臨,嗚嗚叫著,在她身側不安蹭來蹭去。
易傾南把幼豹推到自己身後,手裡抓了塊拳頭大的石頭,慢慢站起來,警戒望著洞口的方向,火光未熄,石壁上漸漸映出一個人影來。
分明是來了人,而且已經進洞。
她在內洞,那人站在洞口,中間隔著個淺淺的轉彎,擋住了彼此的視線,卻擋不住那清淺沉穩的呼吸聲。
易傾南悚然一驚,緊接著眼眶裡暖意奔出,手裡的石頭幾乎拿捏不穩,一種內心特有的直覺,讓她明白了來人的身份,能這樣叫她心跳如鼓,想要接近又害怕接近的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呼吸微滯,她本能上前一步,卻又緩緩退了回來,保持著原先的姿勢,一瞬不眨地盯著石壁上的人影,想哭,可更覺得好笑。
這樣的場景是多麼熟悉啊,記得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般手持武器出現在他面前……如果那個時候她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還會不會跳出來攔住他的馬車?不,不會,她會躲得遠遠的,躲到天涯海角去!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來人替她化解了猶疑,輕輕出聲,“你還好嗎?”
清朗而又醇厚,那麼熟悉的嗓音。
凝滯的呼吸終於吐了出來,心頭五味雜陳,剎那間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易傾南身子晃了晃,強自撐住,鎮定中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顫音,“我很好。”
她暗暗喘了口氣,腦子裡掠過無數個畫面,心裡也有萬千疑問,卻什麼都問不出來,只是低喃道:“你呢,你好不好?”
只是一聲無意識的低吟,沒想到他竟聽到了,答道:“我也還好。”
接下來就是一陣沉默,與她最初想的不同,他就那麼站在原處,既沒往洞裡踏進,也沒往洞外退出,只那麼安然沉著,一動不動地站著。
易傾南看著壁上那個腰背筆直的人影,胸口像是窒息般的疼痛,那痛意一陣又一陣地蔓延著,喉頭髮緊,那句話被她嚥下多次,終於還是湧出口來,“你要殺我麼?”她清清楚楚地問。
一句過後,她似乎看見那壁上的人影微微抖了下,她聽見他輕嘆,“傻孩子。”語氣中幾許嘲意,幾許無奈。
傻孩子……
是啊,她就是傻,就是笨,才會漏過那麼多的蛛絲馬跡,才會跌進他溫柔的漩渦難以自拔,才會讓爺爺慘死在崖底水潭之中……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你……走吧,保重。”
“什麼?”易傾南從茫然與自責中清醒,看著壁上漸漸縮小的人影,脫口而出。
她屏息等著他的回應,洞裡悄然無聲,除了她身後不安蠕動的兩隻幼豹,而那人影,在停滯了一瞬之後,還是朝洞外退了開去。
易傾南不由自主舉起了手,嘴唇張了又閉,牙齒在唇瓣上咬下深深的痕跡,最終還是打住了喚他留步的念頭,這是痴念,是貪念,是不該有更不能有的念頭。
即使見著了人又如何,也改變不了彼此的身份和立場,她跟他,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在崖頂上喊的那一聲爹,打破了所有的溫情與愛戀,他們沒辦法再和平共處,溫柔如昔。
有這層洞壁相隔,互不見面,只聞聲息,才是此時相處的最好方式,只是,這樣的相處何其短暫,轉瞬即逝,壁上那個人影,終究是消失不見。
隨著人影的退去,洞外腳步聲響起,確實不止他一人,應該還有他的七星衛,那個親手殺死莫老頭的兇手天權想必也在其中,一想到那個名字,指甲狠狠掐進掌心,但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是呆呆立在洞裡,任由他們遠離。
他就這麼走了。
沒有追捕,沒有殺戮,沒有解釋,沒有安撫,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就這麼靜悄悄地走掉了,石洞中就剩她一人,以及那兩隻跟她一樣失去親人惴惴不安的幼豹。
她在期盼什麼呢,她又能期盼他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