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櫻頭上戴著一頂鳳冠,鳳的眼和羽均由粉色的寶石鑲成,身上的衣裳,則是她一貫喜歡的淡紅色。
她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粉雕玉琢的臉,忽然,看到一個俊美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後。
男子白袍上繡著金色的麒麟,頭上也是金冠束髮,面板雖然略顯黝黑,卻俊美十足,也氣派十足。
“阿揚?”季初櫻看得呆了。
蕭揚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沒有穿上上好衣料不像太子的窘態,站在門檻處,陽光輝映,儼然是個儀態端莊的皇家子弟,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他跟那個睡在馬廄裡、蓬頭垢面的窮小子聯想在一起。
短短几日的調教,正式衣裳一換,少年忽然長大,變為成熟的男子。
這一刻,季初櫻不得不佩服單于淳的眼光,薑還是老的辣,他像是早早看到了今天。
“阿揚,快進來!”她急忙轉身喚著他。
蕭揚倒不好意思,低著頭邁進來,長袍的下襬輕輕一甩,不經意流露出的瀟灑,讓一幫侍女看得目瞪口呆。
“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怪?”他見眺地問。
“怎麼會呢?”若換了平時,她早就大剌剌地拍他的腦袋了,但今兒個,如同佛像上了金裝,她不敢造次,只是輕拉他的袖子讚歎,“有沒有人說過你是一個很俊美的男孩子?”
“你是第一個說的。”蕭揚似乎不滿意這樣的讚美,“我不是男孩子,我年紀比你大。”
“可是你的樣子比我呆呀!”季初櫻哈哈笑,“所以論智慧,你得叫我一聲姊姊。”
蕭揚似乎真的生氣了,咬緊嘴唇不說話。
“好啦,好啦,”她看見他僵硬的面部表情,改拉袖為握手,討好似地甩呀甩,“誰大誰小又有什麼關係?來來來,我替你擦些粉蜜。”
“我不塗那些陰柔的玩意。”他嚇得退一大步。
“把他抓住。”季初櫻長袖一揮,幾個聽話的侍女連忙將蕭揚團團圍住,手一按,他被迫坐到梳妝檯前。
摒退了婢女,季初櫻便親自拿著粉盒,一邊替他擦粉,一邊柔聲勸慰,“瞧瞧你這黝黑的膚色,若進了宮,擺明讓人猜疑,人家歸海弦細皮嫩肉的,哪是你這副模樣?”
蕭揚看著鏡中自個兒越變越白皙的臉,雖然極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那雙小手,像有法力似的,把他徹底鎮住了。一顆心,對它們在他臉上任性的舞蹈,竟還有一絲歡喜。
“你是不是很緊張?”她聽見了他急促的呼吸聲。
“有一點。”不過不是為了進宮的事,而是因為她的手。
“放心好了。”她仗義地拍拍他的肩,“有我在,就算到時露了餡,憑本小姐聰明的腦袋,也能助你化險為夷。”
他沒有再開口說話,但緊繃的臉舒緩下來,眼裡多了一縷溫柔的意味,嘴角輕揚,像是在對著她笑。
這笑意持續了很久,直到他們被引領到堯皇面前時,才收斂。
皇宮的大殿很深遠,不僅奢華,而且威儀。
任何朝代的皇帝都會不惜重全建造這樣一座殿堂,因為在炫耀自己財富的同時,那刻意營造出的肅穆氣氛,能震懾住階下來者的魂魄,使他們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恐懼,然後可以老老實實地跪下。
季初櫻知道自己說了大話,這會兒,站在這大殿之中,她不可能再憑著自己那不起眼的小聰明幫助別人什麼。禮儀太監傳喚的聲音在她耳邊轟轟作響,大殿的深幽使她內心微顫,頭有點昏,腳有點抖。
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的確確只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老百姓。
她偷偷瞄著身邊的蕭揚,竟發現他出奇的平靜,也許他內心的起伏不亞於她,只是他向來不會表露自我。
由於距離太遠,她看不清堯皇的瞼,但那凌駕在任何人之上的氣魄,她可以感受到,也許真命天子就是如此,不說不動,已經可以讓人臣服。
“弦兒。”堯皇低沉的聲音傳來,“來,靠近些,讓朕好好瞧瞧你。”
蕭揚猶豫片刻後,便移了步子向前走。他俏悄背過手,朝季初櫻擺了擺,示意她站在原地,以防不測。
“呵……”堯皇細細打量著蕭揚,良久,輕嘆一口氣,“長大了,真像你的母親,朕這些年來找得你好辛苦,你可知道?”
聽這溫和幽然的語氣,似有萬般無奈和辛酸,還有對久遠回憶的遙望──這是季初櫻沒有料到的。
短短几句話語,不像帝王對亂臣之子說的,倒像是慈父對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