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心情這般鬱結,沈進便將一日遇到兩個算命的事跟他說了。他本來就信這類通天遁地之事信得厲害,接二連三被人這麼說,雖然不覺得自己便要死了,但就愈加難過,沒想到真的病了,反應了那些人的話。陸霞聽他這麼說,頓了半刻,笑道:“此事是你心裡作祟,鬧得自己病了,哪有那般鐵齒的事。我也懂得術數,我看你就一點事都沒有。我這裡有顆藥,你吃了,病立即就好,你信不信我?”
說罷喂沈進喝水吃了藥,果真過了片刻,沈進胸中騷動,陸霞扶著他,吐出口痰,立即就好了。
從此沈進把陸霞當作神仙,總纏著他要他教自己煉製丹藥。本來以前陸霞一定會找種種理由搪塞過去,後來卻不知為何答應了為沈進煉長生丹。
十月初十是陸霞生誕日,沈進特地叫了一船戲,在湖上擺酒為陸霞慶生。
天色漸晚,陸霞白天被熱鬧攪得不勝其煩,晚上再聽戲便有些疲累,船上空間小,他便向沈進道:“我有些累了,借你肩膀給我靠靠。”
沈進趕緊挨上去,又道:“肩膀硌著慌,你不如就枕在我腿上。”
又道:“你經常叫我去聽戲,我還以為你愛這些,卻沒想到你覺得無聊。”
陸霞笑著枕向他腿上,道:“我不是不愛,但此刻更愛枕在翠雲樓的紅綃姑娘腿上些。”
怕沈進又當真了,趕緊補上一句:“不過我一生只愛那些丹書,術數,就算紅綃姑娘的腿,也比不上那些東西有趣。”
沈進道:“我又沒笑話你想著青樓。只是你左一句,右一句,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喜歡些什麼。”
陸霞笑道:“我倒是知道你一心喜歡修道,可你從未告訴我,究竟為了什麼想要修道?”
也許是那夜夜色茫茫,湖水分外幽然。也許是那夜戲子的聲音伊伊哦哦,唱得分外悠揚。又也許是小船輕搖,分外盪漾。沈進幽幽望著只有數顆星點的天,望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著這天,便總覺得我非得要上去不可。也許是為了要見某個人,也許是為了要做某件事——我不知道,這感覺,我想不明白。”
陸霞聽後,再沒說話。
此後過了幾天,沈進又來看陸霞煉丹。
陸霞中途出去半刻,讓沈進幫他看著會兒火。
後來,那丹房爆出一聲巨響。
等周圍的人加上沈府的下人循聲來觀看,那間丹房已炸成絲絲碎片,便是爐鼎也難以分辨出來,更不提屍首。
沈進素來行善,眾人知道後只覺可嘆,皆道壽數有天定。
因以為那來歷不明的書生正與沈公子正在一起,所以眾人都認定陸霞同沈進一起死了。
後有人去陸霞房中收揀遺物,發現那兒有一盞碧紗籠的長明燈,還在嗶撥撥燃著,怎麼也熄滅不掉。
而本來沒曾死去的陸霞,則再也沒在那地出現過。
十
在寧州城外數里處,陸清羽按低劍頭降下,此處是東海寧山邊上一個最繁華的城州,去往東海之涯的必經之道,遠遠可看見房屋牛車行人,十分興旺。
為免擾民,我們靠步行入城。陸清羽從劍上下來,我趕緊上前一步,用袖子替他撣撣衣服上的灰塵。我飛了這半日,其實已經有些累,而陸清羽雖然還要耗力氣御劍,臉上卻沒一絲塵土之色,雖然黑髮也有些被風吹亂,但不僅不似我一般狼狽,反而更增幾分飄飄欲仙之感。我看著陸清羽,還是少有幾分妒意。倒不是因為路上的大爺大媽都不看我,看他;而是他小樣,輩份高也就算了,算你運氣好;長得好看嘛那也只是個空皮囊,可竟他從身高到體力,該的不該的樣樣都比我強,我真是~
陸清羽向我說道:“四洲五海之交界本有界石,以防妖魔入侵,想必你做凡人時也聽說了。三年前我遇到你時,正好去黃海調查了界石松動的事情,那時有一些妖魔在人間出現,本以為是黃海地界的界石松動,卻沒想到那裡的界石是完好的,此事後來被掌門師兄料理了。我卻仍有些疑點,所以這次到這裡來看看。”
在臨行之前,陸霞曾給我極豐厚的盤纏,叫我一定要將我們二人的衣食住行打點好,說穿了就算鋪張浪費,也是種情趣。他說陸清羽像是對除了修道,練功,殺邪魔外道之外的事情,全不放在心上,所以我在外頭照顧好他的責任格外重大。我望著他給我那堆十分豐厚的盤纏,苦笑道:“你也不能把世上人都扭成跟你一樣的性子。”
他語重心長地對我道:“這修仙也好,做人也好,假使太過執著,就未免容易墜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