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妃的高興倒是出於真心。她真心地把弘曆當做自己和鈕鈷祿氏後半輩子地位得以不受威脅繼續被保障的一個依靠。
接著,如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的神情從耿妃的眼裡洩出,在那麼不自然地注意到年小蝶之後,這種神情在她的臉上便又加劇了。
“這麼湊巧……你……也在這兒?”雙手扶著搖籃,她假裝俯□去給弘曆蓋好被子,於不經意間回頭朝小蝶一瞥。然後,很快便閃爍著眼睛,又去擺弄弘曆的被子,直到把小孩子捂了個嚴嚴實實。
正在想自己心思的小蝶見了,不知怎麼的,竟是一陣焦急,離開與鈕鈷祿氏共坐的床沿,站起身,走過來,把耿妃繼續想要掖被子的手給拍開,並解釋說小孩子熱度才退,不適宜捂那麼多。耿妃細眉倒豎,冷哼了一聲道:“你懂什麼?”說著,三兩步朝坐在床上正打量著她們的鈕鈷祿氏走了過去,在小蝶方才的位置坐下,仰頭吩咐隨身的宮女捧來滋補的燉品,交到如今母憑子貴,地位僅次於東宮的女人手裡。溫言對身旁的鈕氏說道,上好的藥材燉品,十分的美味,讓其趁熱喝下。
燉品?美味?
當這兩個字眼滑過小蝶腦海的時候,從胃裡衍發出的痙攣蔓延到她全身。很自然地,她想到前兩日這個女人送給自己的那份“燉品”。不由惱怒萬分,站在搖籃邊替熟睡的小弘曆撥開捂得厚實嚴密不透風的棉被,讓他的小手和小腳露出來之後,小蝶便低眉朝鈕氏福了福,轉身預備離開。
然而,才走出半步,便被身後的聲音叫住。鈕鈷祿氏一改方才閒話家常和藹的模樣,臉色焦急又慌張地朝她走來。
“妹妹是稀客,平時請都請不來,今兒又幫了我大忙,替我……我兒這麼快褪去了高熱,藉著今日這個難得的機會,我千謝萬謝還來不及,妹妹怎麼就要說走就走呢?”
“我哪裡幫什麼忙?不過是替這……這孩子脫了兩件棉衣一條棉被而已……其實發熱……尤其是小孩子發熱……降低自身熱度是很重要的……我不過是略微通曉些這方面的常識罷了……娘娘所說的機會之類云云,實在愧不敢當。”
“怎麼會?要不是你方才對我說的一些退熱調理的基本方法,我差點叫皇上把那個開方子的御醫給問罪呢……就是說嘛……這藥吃了幾遍,方子也開了幾回,弘曆的病怎麼都不見得好轉哩?哎呀,今兒要不是遇上你,我……我兒怎麼會退熱退得這麼快?來來來……別再多說……你今兒可不能急著走……做姐姐的可要略微敬一番地主之誼……好向妹妹表示一番感激的心意……”
話說到這兒,回過頭向耿妃使眼色。可惜後者壓根不理睬,低著頭正在玩弄她那塗滿丹蔻的長指甲。
鈕氏見了,很快翻了個白眼,把臉轉向小蝶時,笑得更殷勤了。她甚至更加親熱地拉住小蝶的胳膊,生生地使力把她往回拽。竭力擠著眼角,道,“可巧今日耿妃也在,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一會兒就痛痛快快地喝一回!”說話間,已拉住小蝶走到了圓桌邊,眼角微微抽搐,臉色白了白,找了個桌邊的位置坐下,耷拉下眼皮默默想了會兒,望著已坐到自己對面的小蝶,又接著道,
“酒,這東西,其實真是個好東西,有了它,會幫你解決掉很多煩惱……”
“娘娘難道也有什麼解不開的煩惱麼?”小蝶被女人臉上隱藏得很深的憂鬱打動,於心不忍地問道。
鈕氏愣住,正要開口,坐在床邊的耿妃哈哈笑著,走過來把話接了過去。逡巡著如同獵狗狩獵時的目光,悄悄把兩個女人打量。
同時,重重地嘆口氣道,
“唉,這後宮裡的女人哪一個沒有煩惱,哪一個沒有不開心的事情呢?”
說罷,耿妃用小蝶看不懂的眼神向鈕氏做了個示意。支在桌上的兩隻手,猛地合擊到一起。讓一陣清脆的鼓掌聲在安靜的屋內飄揚起來,她又道,
“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提議了!我也許久沒有放開胸懷好好喝上一口了!唉,這宮裡的規矩這樣多,這宮裡的人這樣複雜,沉悶地叫我心頭也始終惴惴的,今兒得了這麼一個好提議,咱們還等什麼呢?來人!沒聽到你們娘娘的吩咐嗎,快去準備些酒菜來!”
小蝶無法再推辭,只得默許。見耿妃拉著鈕氏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模樣,小蝶便站起身預備到屋外那幾株黃得很是燦爛的銀杏樹周圍去呼吸些新鮮空氣。卻是剛站起,弘曆晃動著手腳,在搖籃裡哇哇大哭起來。小蝶瞅了眼身後鈕氏仍聚精會神附耳靠在耿妃身旁只回頭吩咐人叫喚奶媽前來照顧的女人的模樣,不禁暗暗驚異,抱起小弘曆,摸了摸他的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