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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處決人犯的大院,更是嚴格按照這個規制,在行刑的地方都擺著日晷,按欽天監算準的方位,將日晷照秋日太陽昇起降落的軌道擺準了位置,等到日光將刻著時辰的石盤正中那根指標的陰影遮住了午時三刻的刻紋上,便即行刑。

詔獄大院的日晷就擺在遠離那棵梧桐樹的磚地上,從日起到日落,日光都能照著日晷上的指標。這時指標已經遮住了午時一刻的刻紋。

齊大柱還是跪在梧桐樹下的香案前,朱七和其他行刑的錦衣衛則都遠遠地站在不擋太陽的日晷一邊,所有的目光都望著日晷,焦急,緊張,又都透著僥倖和希望。

“過了午時一刻了!”一個行刑的錦衣衛站在朱七身後輕聲呼道。

朱七的眼依然緊緊地盯著日晷,沒有接言。

“是不是皇上赦了海瑞?”另一個行刑的錦衣衛緊接著低聲說道。

朱七舉了一下那隻蒲扇大的手掌,示意他們閉嘴。一直跪著的齊大柱也慢慢抬起了頭,回頭望向日晷這邊,眼中也閃出了希望。

都靜默著,這時梧桐樹上部的密葉中秋蟬偏突然鳴了起來,特別響亮,特別刺耳。

朱七的耳朵動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目光望向了大門。其他人跟著也昕到了,是從院牆外急速馳來的馬蹄聲,所有的目光又都緊張地望向了大門。

馬蹄聲在大門外停住了,緊接著一個提刑司的太監滿頭大汗高昂著頭大步走了進來。

朱七、齊大柱和所有行刑錦農衛的目光都開始露出了絕望,望向那個大步走來的太監。

“有旨意。”那太監走到朱七等人面前,這一聲拉得好長。朱七帶頭跪了下去。

那太監偏不立刻傳旨,過了好一陣子才拿捏著聲調:“海瑞已經勾決,午時三刻行刑。”

朱七跪在那裡不動了,其他的人都跪在那裡愣住了。仍然跪在香案前的齊大柱將一隻手慢慢伸進了衣襟裡,他的手握住了一把短劍的劍柄。

“領旨。”朱七跪在那裡沉重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兩隻手掌並著向那太監伸了上去。

那太監:“有旨意,我這裡沒有旨意。”

這是什麼意思?朱七慢慢抬起了頭,望向那太監。所有跪著的人都抬起了頭望向那太監。

那太監又拿捏著聲調:“有旨意,勾決海瑞的旨意由黃公公送達。”

這時,他向朱七示了個眼色:“七爺,黃公公是午時正領的旨,皇上特意說了叫他走著將勾朱送來。他老人家那條腿你們也知道,估摸著一時片刻且到不了呢,大傢伙都起來等著吧。”

朱七似乎明白了,卻仍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黃公公午時正領的旨一個人走著來的?”

那太監:“是。我來的時候他老人家剛出的禁門。”

朱七:“黃公公那條腿…真的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車?”

那太監既要示好又要拿糖:“我說七爺您今兒怎麼了?都說了,黃公公是走路來的,當然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車。且等呢,快請起來吧。”

鏡頭倏地推向了那座日晷,離午時三刻已不到一刻了!

“大柱!”朱七完全明白了,倏地站了起來大聲喚道。

齊大柱握著劍柄的手立刻鬆開了,轉望向朱七:“師傅。”

朱七:“謝神!”

鎮撫司詔獄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海瑞和王用汲對面坐著。正如常言所說,人死如燈滅,這時燈籠裡的蠟燭燃得也只剩下不到半寸了,漸漸暗了下去。

王用汲黯然取下了燈籠罩,拿起了桌上另一支蠟燭在殘火上點著了,接著將蠟燭的底部在殘火上熔了熔接了上去,又罩上了燈籠。

牢房時間又亮了,王用汲這時已經不敢再看海瑞,目光怔怔地望著重新亮起的火燭:“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剛峰兄,你這道疏代聖人立言,雖捨身而成仁,光明長在。”

“求仁不能,取義不得。遺罵名於君父,博直名於己身。皇上不讓我死,哪裡還談得上代聖人立言。”海瑞說這句話時聲音競至哽咽了。

王用汲一驚,望向海瑞。海瑞眼睛閉著已然淚流滿面。

王用汲十分震驚:“你是說皇上赦免你了?”

海瑞用袍袖擦了淚,睜開了眼望著桌上的燭光:“午時三刻已經過了。”

王用設的目光也猛地望向了燭光,一時問明白了。一支蠟燭燃完是一個時辰,齊大柱換前一支蠟燭時說了是午時初,現在這支蠟燭已經燃完,便應該是午時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