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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楊金水的臉上這時才不經意地抽動了一下。

鄭泌昌:“這件事我們是瞞著他乾的,可背後卻是小閣老的意思,這點胡部堂應該知道。現在他這樣做到底怎麼想的,我們摸不透。”

“他什麼時候回杭州?”楊金水終於開口問話了。

鄭泌昌:“已經回到總督衙門了。”

“什麼?”楊金水倏地站了起來,“回了總督衙門也沒找你們去?”

鄭泌昌:“我和何大人納悶就在這裡。按理說賑災調糧也應該找我這個布政使衙門……”

楊金水兩眼翻了上去,在那裡急劇地想著。

“不怕!”何茂才嚷道,“改稻為桑是朝廷的國策,推不動才是個死。他胡部堂在這個時候要這山望著那山高,閣老還沒死,呂公公也還掌著司禮監呢。”

“你不怕我怕。”鄭泌昌接言了,“馬寧遠到現在還不見人,要是把毀堤的事透了出去,我們幾顆人頭誰也保不住。”

楊金水的目光又盯向了鄭泌昌:“馬寧遠找不著人了?”

鄭泌昌:“是。派了幾撥人去找,杭州府衙門和河道衙門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那就是被胡宗憲找去了。”楊金水的眼睛望向門外。

鄭泌昌:“我也是這樣想。”

楊金水:“他不找你們,你們去找他。”

何茂才:“見了他怎麼說?”

楊金水:“不是讓你們去怎麼說,而是看他怎麼說。”

鄭泌昌:“我們去吧。”

浙直總督署簽押房

馬寧遠果然在這裡!這時的他穿著一件藍色的葛布長衫,靜靜地坐在大案對面的椅子上,大概也有好些天沒有修面了,面頰上本有的絡腮鬍都長了出來,長短不一;那雙平時就很大的眼這時因面頰瘦了,顯得更大。

胡宗憲就坐在他對面的大案前,兩眼微閉。兩人都不說話,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擺在胡宗憲面前的大案上,顯得更加打眼。

“我對不起部堂。”馬寧遠還是開口了,聲音由嘶啞轉成喑啞,“但我對部堂這顆心還是忠的。”

胡宗憲仍微閉著眼,臉上無任何表情。

馬寧遠:“我是個舉人出身,拔貢也拔了幾年,當時如果沒有部堂賞識,我現在頂多也就是個縣丞。我,還有我的家人,做夢也沒想到我能當到杭州知府。從那年跟著部堂修海塘,我就認準了,我這一生,生是部堂的人,死是部堂的鬼。現在我終於有個報答部堂的機會了……”說到這裡他站了起來,伸手去解案上那個包袱的布結。

包袱開啟了,裡面是一頂四品的烏紗和一件四品的官服。馬寧遠雙手捧起那個敞開的包袱“這個前程是部堂給我的,我現在還給部堂。什麼罪都由我頂著,只望部堂在閣老和小閣老那裡,還有裕王他們那些人那裡能夠過關。”

胡宗憲的眼睛慢慢睜開了,接著慢慢站了起來,從案前走了出來,走到簽押房的屋中間又站住了,兩眼望著門外。

馬寧遠捧著那個包袱慢慢轉過身來,又慢慢走到胡宗憲面前,將包袱伸了過去。啪的一聲,胡宗憲在他臉上狠狠地抽了一掌!捱了這一掌,馬寧遠的身子挺得更直了,雙手緊緊地抓著那個敞開的包袱,兩眼深深地望著胡宗憲。

“自作聰明!”胡宗憲的聲音很低沉,但透著憤恨和沉痛,“什麼閣老,什麼裕王,什麼過關,你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這麼大的事,居然夥同他們瞞住我去幹,還說對我這顆心是忠的!”

馬寧遠:“我不想瞞部堂……更不會夥同任何人對不起部堂……天下事有許多本是‘知不可為而為之’。”

胡宗憲的兩眼茫然地望向馬寧遠,漸漸地,那目光中滿是痛悔,又透著陌生。

馬寧遠的頭又低了下去。

浙直總督署二堂

鄭泌昌和何茂才一走到這裡就被胡宗憲的親兵隊長攔住了。

親兵隊長:“部堂大人正在批擬公文,請二位大人在此稍候。”

兩個人都站在那裡,是那種極不情願的樣子,何茂才更是伸著頭越過親兵隊長的肩向裡面望去,好像想望見胡宗憲這時到底在幹什麼。

親兵隊長:“二位大人請坐吧。”

兩個人這才坐了下來。親兵隊長卻釘子似的,定定地站在那裡。

鄭泌昌帶著笑:“請問馬寧遠馬大人是不是來了?”

親兵隊長兩眼望著前方:“回鄭大人,屬下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