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傑原以為對方這身打扮,尤其是面部給黑霧籠罩,必然遭到圍觀,但事實上,沿途的百姓彷彿沒看到二人般。
方世傑見狀,只好認命,悶頭跟隨。
兩人左拐右拐,卻距離陰陽學宮越發遠了。
終於,二人在踏過一道小石橋後,停在了一間位處稍顯荒僻的老街內,年代久遠的客棧門外。
客棧不大,只是兩層小樓,油漆斑駁,走一個“鬧中取靜”的風格。
門口臺階磨得發亮,頭頂招牌風吹雨打,寫著“福來客棧”四個大字。
方世傑愣了下,只覺眼熟。
季平安卻已邁步進門,朝櫃檯裡抬起頭的掌櫃丟過去一粒碎銀,道:
“甲子三號房,不夜宿,只歇一個時辰,銀錢你看著收,額外要一桌酒菜,送到房裡。這生意做不做?”
掌櫃愣了下,但許是年歲大了,見慣了古怪客人,笑道:
“做的,做的。來啊,領客人上去。”
方世傑怔然,只覺耳熟。
二人蹬蹬踩著木製樓梯上了二層,進了“甲子三號”……客棧不大,房間也沒幾個,名字倒是起的氣派,總共幾個屋子,還要分個甲乙丙。
房間也不大,兩個人一起便顯得逼仄。
好在除了床鋪外,一張桌子擺放在窗子旁。
季平安抬手推開,外頭綠樹蔭蔭,小河蜿蜒,石橋隱現,倒是個臨街巷的位置。
方世傑站定在屋內,眼神中帶著恍惚。
很快的,幾樣簡單的酒菜送上來,擺在窗邊的方桌上,店小二做了個“請”的手勢,拎著托盤關門下樓了。
季平安徑自坐在一頭,勾勾手指,方世傑被操控著坐在對面的條凳上。
桌上酒壺自行懸起,彷彿被無形的手持握,分別倒滿兩杯。
季平安捏起自己的酒盞,沒有喝,用筷子依次指點桌上的幾樣菜:
“素、肉、魚、蛋……俱全。‘國師’可眼熟麼?”
方世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叫自己,忙從古怪情緒中抽離,皺眉道:
“你究竟想說什麼?不要說,跑了一趟路餓了,專門來歇腳用飯。”
季平安放下筷子,笑道:
“時間太久遠,‘國師大人’您可能已經記不清了,我便提醒下吧,這處酒樓乃是餘杭裴氏的產業,恩,準確來說,乃是祖產。”
“裴氏啊……”方世傑哦了一聲。
季平安繼續道:
“據說,餘杭裴氏這一支發跡源頭,乃是昔年一名喚作‘裴三娘’的女子,其本在瀾州某小城開店,後來才搬到餘杭,來了之後沒有別的營生,也只懂得做客棧,便用積攢的銀錢,開了一家小客棧,名字沒有改,也叫福來。”
方世傑腦海中迷霧豁然劈開,那股熟悉感清晰起來,他盯著神秘人,遲疑道:
“就是這家?”
“恩,”季平安點頭,嘆息道:
“裴氏發跡後,在更好的地段開了更大的店鋪,生意也越來越多,早已不再是當年的格局,於是,也很少有人還記得裴三娘起家的那座小客棧。
但裴氏卻一直留著,四五百年的光景,風裡來雨裡去,昔年的錢塘成了餘杭,城中街道都翻了數次,城牆也壘了數番,物是人非,但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家小客棧卻一直都還開著。”
方世傑愣了下,語氣複雜起來:
“怪不得看著有些舊。”
“早翻新了無數次了,”季平安說道:
“否則如何能抗得過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
方世傑忽然道:
“看著生意……也不很好。”
季平安點頭:
“據我所知是一直賠本。但還一直開著,我之前來到餘杭的時候,在城中閒逛,才得知這家店還在。據說,是裴三娘臨終前在裴氏祖訓尾巴上添了一條,即保留這祖產,這塊地,這家鋪子,任何人不得售賣。”
方世傑說道:
“以裴氏的家財,這幾百年裡便是最落魄的時候,應當也不至於差這麼一間鋪子。”
季平安說道:
“裴三娘是從艱苦年月裡走過來的,大抵對於天降橫財還是憂患居多。大概想著,便是有朝一日,天賜的家業都被收回去了,子孫好歹還有這一家小客棧謀生,能活到下一個繁華盛世。”
方世傑搖頭道:
“裴氏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