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換給師父看看。”
小棒槌終於震驚了,師父買了新衣服?給她?院子裡的石頭都曉得師父有多摳門,贏錢了他是從來不會承認的,不要說買新衣,這十年來連塊糖也捨不得買給她。
難道是在做夢?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
“給你買新衣你也沒反應,連個謝謝師父都不會說?”師父在石頭上敲著煙桿,十分不滿。
“這……這個……”她猶豫了下,低頭看看裙子,抬頭再看看師父,來回看了半天,最後懷疑地問:“確定是買給我的?師父你醉了吧?我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小棒槌。”師父吐出一口煙,頗不耐煩,“你就穿唄,囉嗦什麼。
手裡的油紙包怪沉的,她慢慢拆開,紙包裡赫然疊著一條粉色的羅裙,綢緞料子,裙角還繡著蘭草,又精緻又漂亮,以前她只能在遠處看幾眼的漂亮衣裳,現在正躺在她手中。
羅裙啊……還是粉色的……她活到十歲就沒穿過女孩的衣服,更何況是這麼漂亮秀氣的,把裙子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她一時摸不透要怎麼穿,總覺得這衣服漂亮,卻完全不是自己該穿的東西。
“快穿快穿!”師父不耐煩地催促。
小棒槌長長出了一口氣,二話不說就要脫下身上破爛補丁的舊衣服,師父一煙桿打在她腦門上:“你是個女娃娃!都十歲了還像個野小子?換衣服給我去屋裡!”
穿裙子感覺整個人都不對了,好像她不再是小棒槌,不知道是變成中棒槌還是大棒槌。小棒槌提著過長的裙襬,路都走不利索。新衣裳很大,裙子蓋過了腳面,她小心翼翼提起來,推開柴門走出去。
“穿好了。”這裙襬輕飄飄的,穿著要怎麼幹活怎麼做事?不會弄髒嗎?
師父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緊跟著呵呵大笑:“穿了裙子還是野小子!皮厚眉粗臉膛黝黑,什麼時候才能像個女孩家?”
小棒槌摸了摸腦袋,她的頭髮像男孩子一樣全束上去,這樣方便做事,不過配著羅裙估計看上去就挺可笑了。她想起以前在鎮上見過的那些打扮得漂亮又精緻的小姑娘們,頭上還簪著花,耳朵上墜著漂亮的彩色珠子,木底鞋裡塞滿香粉,走起來步步生蓮搖曳多姿,跟她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怎麼想起要給我買裙子?”她還是忍不住要問。
師父笑道:“想想你已經十歲,這麼大了,該給你買點女娃用的東西。哎,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十年,那時候把你從河裡抱起來,小臉還沒我半個巴掌大,這會兒都活蹦亂跳了。”
咦?小棒槌愣了一下,愕然看著師父很有談興的臉,這是他第一次談起她的身世問題,以前只說她是撿來的,原來她是被丟在河裡嗎?
師父今日似乎很有興致,吞雲吐霧,滔滔不絕:“就是山下那條河,一大清早的,我趕著去拿符紙硃砂,就見你從上游漂下來,包在個襁褓裡,身邊既沒書信也沒信物,臍帶似乎剛剪掉。我還想著是上游哪戶沒良心的人家將親生孩子丟了,抱著你一路走一路問,最後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你那會兒一點小,餓了也不哭鬧,剛抱來那幾天眉清目秀怪討喜的,誰知道跟著我,眉眼卻越長越像我,我想,或許你我有緣吧,就把你留下自己養了。”
他一面說,一面看小棒槌的表情,她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紋絲不動。這孩子一回家就這樣,在外面扮小道童的時候多乖啊,能說能笑,怎麼在家就成了悶葫蘆?難道她只有騙人的時候才說笑?
“那個,小棒槌啊……”師父清清嗓子,“你對自己的身世,就沒什麼想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