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風凜凜地說“這是老子打下的天下”這種事情,二十年內都不要想了,不是妄自匪薄,而是實情。即使不考慮蒙古,不考慮行將就木的金國。單是宋國,需要花費的就不止這個數。想與這些已經稱帝的政權抗衡,從名份上講,稱帝也是必須的。
徒單衡道:“才稱王,年餘便得西夏,這是個好機會。否則便只有等到滅金之後了。以臣估測,那就要再等二、三年。殿下心意如何,臣好有所準備。”稱帝也不容易啊,也得先串聯一下,像稱王的時候一樣,搞得花團錦簇,眾望所歸。
完顏康壓住了急躁,用力將話說得慢些:“還是有些急躁了。”
徒單衡道:“故國將滅,臣心不安,該做的事情卻不會耽誤。金君作為國君承認大周,與作為俘虜見證,還是有些不同的,您選哪一個?”
完顏康毫不猶豫地道:“並無區別。”
“殿下的意思是,等?”
“等!”
徒單衡道:“臣明白了,這樣籌劃的時間還能長些。又有一事,殿下考慮好了婚事了嗎?廣延子嗣,方可安定人心。還是,您依舊心屬夏公之妹?”李德旺自去國號,自然也不能稱王,完顏康自己還是王,也不能封他做王,所以現在是公爵。
完顏康反問道:“阿衡的意思呢?”
徒單衡笑了,也問道:“是忽都問我嗎?”
“對。”
“這主意蠢極了。”
完顏康道:“我曾說過,賣藝不賣身。阿衡,這麼多年如果還落個身不由己,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徒單衡站得筆直:“人生在世,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的。”
完顏康道:“你說過,人可以改變。”
“既然可以改變,為什麼非要拿這個人變,變完了還是原來的模樣嗎?” “在興慶府,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並不是非她不可。可以不是她,但是不該是那樣的理由!”
徒單衡笑了:“忽都,我原本很擔心你,怕你為了虛無的好名聲而讓步,誤己誤國。現在我不擔心這個了,你斬去了虛名的困擾,我卻擔心起你這個人來了。婚姻的事情消耗了你太多的思慮,你像個賭氣的孩子。你這個時候真像中都趙王妃的兒子。”
“賭……賭氣?”我TM想要做自己,怎麼是賭氣?
“人生許多不得已。我還想做你大哥的賢臣呢,現在大金國都要完了,我還要推一把。世間事怎麼可能事事如意?你問我,這麼多年有什麼意義,我也想問你,這麼些年,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完顏康被一道閃電劈中了,我要什麼?
“你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恣意妄為嗎?那我告訴你,現在不是時候。如果不是為了恣意妄為,你就更要剋制自己!這些人,不說榮華富貴,他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蒙古虎視眈眈,宋國也心懷大志,你呢?你現在可以冷靜了嗎?”
完顏康腰一塌,靠在了椅背上。徒單衡低語道:“外面的讚揚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你比你的堂兄弟們強,這是當初你大哥親口說的。但是我們都知道,你若真有驚世絕豔之才,他對你最初的期望不就是能保一絲血脈,而是重振大金國了。有些事,不是有決心有毅力就能做成的,還要看天份。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不容易,可你也知道,鐵木真才是真天才,諸國所不及。即便如此,他也在壯年之後才為世人所知。他尚且如此,天份不足,再不謹慎,再要放肆,還想有活路嗎?聖人之言錯了嗎?並沒有!”
完顏康雙手按到扶手上,緩緩撐起身體,對徒單衡鄭重一禮:“我明白了。”如果為了找一個心愛的姑娘,生幾個孩子,過一輩子,我避世隱居就可以了。
徒單衡有點自嘲地笑笑:“我這算不算恃寵而驕?”
完顏康大笑不止:“這大概就是寵你的最大樂趣了。”
說得徒單衡也笑了起來。
笑夠了,徒單衡正色道:“婚姻之事,還請儘快,您與臣不同。”
“好。”
徒單衡心情暢快,話便多了起來,說到了殿試,又說到了將來的打算,再說汴京:“我怕落到蒙古人的手裡,那可就不好了。鐵木真為什麼還不死呢?”
完顏康扼腕嘆息:“早知道不該將朮赤傷得這麼重,否則留著他與諸兄相爭,豈不美哉?”此時鐵木真已立三子窩闊臺為太子。
此時,二人都以為經驗判斷,以為南宋這群弱雞,必然要被金國虐成狗。然後要靠蒙古將金國給滅掉,蒙古發現南宋的軟弱,再順手揍南宋一把,撈個歲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