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有志一同,忽略了“互不攻伐”四個字。哪怕簽過字的紙,不想承認的時候,也是當它不存在的。
耶律阿旺文縐縐地說了一句:“救百姓於水火之中,豈能避縮?”
張柔皺眉沉思,委婉地附和了他的說法,也給徒單衡留了份面子,對完顏康一拱手,張柔說出一番話來:“殿下,殿下不是憂愁如何令夏人安順嗎?令其勇者隨軍出征,給予平等的待遇。慢慢將其部伍打散混編,使之與大周有共同的榮譽與目標,難道不是一個好辦法嗎?徒單大人,安置西夏兵士百姓,就不需要開支嗎?同樣是開支,為什麼不獲得更多的利益呢?”
徒單衡與完顏康對望一眼,思慮著這樣的可能。
張柔補充道:“混編不易,容易讓人有被懷疑的想法,但是,既入大周,就都是大周的子民了。如果還有党項、契丹、女真、漢是不同的人,是不可以混雜的想法,如何能算大周的子民呢?”
此言一出,令耶律阿旺小有不自在,嘀咕道:“相互之間,總是有些不一樣的,你們還有鄉黨呢。”
完顏康道:“過分強調一樣或者不一樣,正是心裡還想著是不一樣的。我心中待大家一視同仁,卻也知道,人之相處,還有親疏遠近,願與誰相交,不願與誰相交,這也不必強求。”
徒單衡收拾好了心情,對完顏康道:“還請以西夏歸附為由,再發教諭,宣示天下,殿下視各族如一,唯才是舉。”
完顏康修長的手指在他們身上一一點過,笑問:“這還不是嗎?”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雖然平素這平等略有刻意,確是不曾發生有功因出身而被打壓之事。耶律阿旺道:“這下要多了鐵鷂子和步跋子來,咱可要加把勁,不要被比下去了。”還是略有不服之意。
完顏康對徒單衡道:“召學士們,擬稿,我親自謄抄。”
徒單衡領命,又說:“那……汴京之事?”
完顏康道:“不急。他們還不曾有大戰,若是去救人,反會生出誤會,以為趁火打劫;真要趁火打劫,哪有火沒燒起來就跳出去找打的?若我沒有記錯,殿試快開始了吧?先選人!”
進士被稱為天子門生,蓋因自宋太祖時起,他們都要經過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才能最終確定功名。完顏康不是天子,他目今不過稱王而已,依舊在自己的地盤上開了殿試。官民人等皆不以為意,稱王之後再稱帝,不是水到渠成的嗎?連許多老夫子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抗議的。
徒單衡道:“還請賜題。”
完顏康道:“出題之前,還有一事,既然歸附,則西夏仕子如何處置?”
徒單衡誠懇地道:“他們雖讀五經,但是語言文字並不很通,恐怕是考不過的,不如今年權開特科,言明或三年後,或五年後,一同應考。特科可以西夏文字作答,反正,殿下也看得懂。”
完顏康道:“善。”心裡飛快閃過了三道試題,並不拘於五經,第一題便是命論“王者視四海如一家”。只等殿試之時公佈。
耶律阿旺仗著資格老,插了一句:“殿下,那咱們呢?現在做什麼?”
完顏康道:“休整,待命。切記,令行禁止。”
耶律阿旺也是熟悉他的風格的,嘴角一抽便槽了起來:“殿下不會又想退讓做好人了吧?”
完顏康大笑:“我何必?你須知道,若金國完了,就剩下我與宋、蒙相爭,與蒙對峙,勇力即可。與宋相爭,還有大統、民心、風評、心計……若僅以勇力論,當年金國就該滅宋了。現在看來,卻是金國先亡,還不值得我們警醒嗎?”
耶律阿旺考慮得並不太深,但是舉出金國的例子,卻不由一震。他也在金軍裡效過力,說起宋兵,印象就是弱,說起宋國,也是弱。年年給歲貢,還小氣家家的要拖延,等到金國以武力催討,又送了來。可就是這樣的宋國,居然撐到了現在,現在居然要聯蒙滅金了?!
在座的諸人開始思考起宋國到底是弱還是不弱,這麼一個詭異的命題來。
完顏康卻說:“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各忙各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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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單衡留到了最後,諸將不免側目,心裡嘀咕著這隻狐狸不知道又要有什麼壞語音了。徒單衡說的卻是件不錯的事情:“臣還有話要說,”說完,正一正衣冠,步下座位,走到完顏康面前,鄭重地一禮,“殿下何時應天稱帝?”
稱帝?
完顏康居然有了那麼一點點躍躍欲試,一舉統一之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