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重正了正身子答道:“晚生姓劉,家住雲南淮陰縣,正欲往京都洛陽前去趕考。”
老嫗往劉重臉上看了看,眯了眯眼道:“哦——我說你一副文弱的樣子,感情是個書生!”
老嫗說罷,又用手在前襟揩了兩下說道:“聽說你們這些讀書人都是天上的‘文啟星’,可在你阿婆眼裡,也都沒什麼兩樣,人有個三災兩難總是在所難免的,更不能不吃飯,我這就出去張羅點吃的,你要走怎麼也得吃罷了飯再說。”
老嫗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過了不久,老嫗手捧著泥碗返回來走到劉重跟前道:“孩子,你一天都沒吃東西,先喝碗菜粥,填填肚子!”
劉重接過泥碗一看,見碗裡盛滿了黃澄澄的玉米粥,其間還零散地夾雜著不少莫名的菜葉兒,一隻木勺,斜插在碗中。此時的劉重還真感覺腹中有些飢餓,他用木勺盛著菜粥,不多功夫,便將滿滿一碗菜粥吃得精光。
老嫗接過碗,端詳著劉重,臉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劉重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從懷中掏出一把碎銀子,捧在手中說道:“多謝阿婆對晚生的恩遇,這點碎銀子略表心意!”
老嫗忙用手推住說道:“孩子,你這心意阿婆我心領了,可這地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教我們那裡去使銀子?還是你留著路上花吧!”
劉重和老嫗正為這把銀子相互推辭著,這時只見老叟邁步走了進來。他一進屋便抄起一把篾條,拍打身上的泥土。
劉重一見老叟進來,便揣起銀子,大聲喊了句:“阿公!”
這老叟彷彿是沒聽見劉重的話,他一轉身,又從腰間解下一捆草繩,掛在了門後的牆上。
老嫗將嘴湊到劉重的耳邊小聲解釋道:“我這死老頭子時聾時啞的,公子的話他準是沒聽見。不過……你還是聽阿婆的話,先不要急著去趕上京城的路,等捱過了今晚再說。”
“趕路!趕哪門子路?前面就是進山的山口,裡邊豺狼虎豹倒是沒聽說,可要是被強人虜了去,不死也得活受罪。”
老嫗笑了笑對劉重道:“這死老頭子這會兒倒不聾也不啞啦!他就這樣,抽風似的,你別看他這個樣兒,卻是個犟眼子,牛似的,鞭打都不回頭,倔得很!他的話,你八成是要聽的,不然準吃虧。”
劉重四處張望了一下,正想要說話,老嫗好像是看穿了劉重的心思,她輕輕拍了拍劉重的肩膀說道:“放心吧!你的包裹都在你身後擱著呢,還有毛驢也在屋後拴著呢,屋後有的是新草,準保餓不著它的,你就安心在這裡睡一宿吧!”
劉重眨了眨眼問道:“阿公和阿婆二位老人家又住哪裡?”
老嫗直起身往東牆外指了指說道:“東屋雖是間放雜物的倉子,可我們老兩口子習慣了,怎麼都能將就著過夜,你還有許多的路要趕,休息不好那怎麼能行?”
劉重挺起身追問道:“二老家再就沒有其他的親人麼?”
老嫗被劉重這麼一問,臉上露出一絲黯然的神色,但她很快又振作了一下說道:“我們老夫妻本來是有兩個兒子的,二十幾年前,家中來了一夥山賊,硬生生將我這倆兒子抓了去。那時候,我的小兒子也就和你現在差不多大,也是白淨淨的可愛……唉!”
老嫗說到這嘆了一聲,彷彿心底被什麼東西壓抑著,已經說不出話來。
這時,老叟搶過話說道:“你這老死婆子,又在陳芝麻爛穀子的胡說些什麼?還不快早點休息,明天一早犁地,這可是要命的活!”
老叟說罷,拉著老嫗頭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這一夜,劉重睡得很沉,恍惚間他好像是做了個夢,夢見一樹紅梅在暴雪中綻放著,枝幹覆滿了厚厚的積雪,幾根細細地枝條彷彿已經不堪重負,眼看就要折斷下來。偶然間,有幾滴晶瑩的水珠從花瓣上滑落,如明眸中垂下的淚……
劉重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睛,發覺天已經放亮,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夢境,不禁嘆道:可惜是梅花,若是夢見桃花,必是好兆頭!
劉重掀開被子搖了搖頭,對自己剛才的想法似乎有幾分暗笑。他下了床,緊走幾步推開門,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他伸了個懶腰,心情就像是這一碧的晴空,豁然開朗了起來。
田間不遠的地方,老嫗正雙手緊扶著犁杖,兩腳小心翼翼地走在剛剛耕出的壟溝裡,而老叟則在前頭用肩頭拖著一根繩子,吃力地向前走著。
劉重見狀趕忙一陣小跑來到老叟的身後,他伸手一拉繩子,便用力向前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