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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兩人的討論聽來難以理解,並非因為有所隱瞞,而是連巫師自己都只能盲目搜尋迷霧重重的過往,那個記憶尚未存在的年代。必要時,交談中會出現太古語詞,有時黑曜全以太古語談話,但塞波會以赫語回答。塞波鮮少用創生語,有次甚至舉起手,阻止黑曜繼續說。柔克巫師投以驚訝與疑問的眼光,他只溫和說:「咒詞引發行動。」

赤楊的老師塘鵝也稱太古語為咒詞。「每個詞都是力量的行為,真字實現真實。」除非必要,塘鵝吝於使用所知咒詞,寫任何用於撰寫赫語的符文時,除非最普通的符文,否則一寫畢便擦去。大多術士皆如此謹慎,以保留自己的知識,或因尊敬創生語的力量。即便塞波,身為巫師,對這些字詞有更廣泛的智識與瞭解,也不願在交談中使用,而謹守普通讀言,因赫語即便或有謊言與錯誤,也允許模糊與回收。

也許這正是人類在遠古時代做的一部分選擇:放棄與生俱來便知曉的太古語,人類曾與龍族分享的能力。赤楊猜想,人這麼做是否為了擁有自己的語言?一種適合人類的語言,可用於說謊、欺瞞、訛詐,併發明前所未有、無法實現的神奇概念?

龍只會說太古語,但長久以來,眾人均說龍會說謊。是這樣嗎?赤楊忖度。若咒詞為真,龍怎能用咒詞說謊?

塞波與黑曜進入對話中常出現的漫長、輕鬆、沉思的靜默。發覺黑曜已半昏睡,赤楊輕聲問帕恩巫師:「龍真的能以真語說假話嗎?」

帕恩巫師微笑:「帕恩人常說,這正是一千年前阿斯在昂圖哥廢墟詢問奧姆的問題。『龍說謊嗎?』法師問,而奧姆答:『不能。』然後吐氣,將阿斯燒成灰燼……但我們是否真能相信這個故事?這可能只是奧姆片面之詞。」

法師的爭論永無止境,赤楊自語,但未大聲說出。

黑曜絕對是睡著了,頭向後靠著艙壁,嚴肅、緊繃的臉龐放鬆。

塞波開口,語音比平常更安靜:「赤楊,我希望你不後悔我們在奧倫做的事。我知道我們的朋友認為我沒有更清楚地警告你。」

赤楊毫不遲疑地說:「我很滿足。」

塞波點點烏黑的頭。

赤楊終於又說:「我知道我們試圖維持一體至衡,但大地太古力有自己的打算。」

「凡人難以理解太古力的正義。」

「沒錯。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得放棄法藝好擺脫夢境?這兩者間有何關係?」

塞波半天沒有回答,之後答以另一疑問:「你不是依憑法藝去到石牆邊?」

「從來沒有。」赤楊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有力量前去,一如我沒有力量不去。」

「那麼你怎麼到那裡?」

「我妻呼喚我,我的心朝她而去。」

更長的靜默。巫師說:「別人亦失去心愛妻子。」

「我也如此對雀鷹大人說,而大人說話雖如此,但真愛間的羈絆最貼近永久不滅。」

「在石牆彼端,沒有羈絆。」

赤楊看著巫師,臉龐黝黑柔軟,眼神銳利,問道:「為何如此?」

「死亡斬斷羈絆。」

「那為何死人不死?」

塞波震驚地盯視赤楊。

「對不起,」赤楊說,「無知令我失言。我的意思是,死亡斬斷靈魂與肉體間的羈絆,因此肉體死亡,迴歸大地。但靈魂必須去那黑暗之地,揹負肉體的外貌,留存那裡……多久?永遠?在彼處塵土與黃昏中,沒有光芒、愛,或喜悅。我一想到百合得在那種地方,就無法忍耐。她為什麼必須在那裡?為什麼她不能……」他的聲音踉蹌一跌……「自由?」

「因為風吹拂不到那裡,」塞波表情奇特,嗓音粗啞,「人的技藝阻止風吹入。」

他繼續盯視赤楊,漸漸重新看到他,眼神與表情改變,別過頭,看前帆美麗白色彎弧滿載西北風的氣息,又瞥回赤楊。「你對這件事的瞭解不比我少,朋友。」塞波以近乎平常的柔軟聲調說,「但你是以你的身體、你的血液、你的脈搏知道,而我只知曉詞語,古老詞語……所以我們最好快去柔克,那裡的智者或許能告訴我們應當知道的事物。如果他們不能,或許龍可以。也或許會由你為我們指引道路。」

「那我不就成了將先知帶往懸崖邊的瞎子!」赤楊一笑。

「啊,但我們已雙眼緊閉地站在懸崖邊了。」帕恩巫師說。

黎白南感覺船艦小得無法乘載他的巨大焦躁。女士坐在小小帆棚下,巫師坐在各自帆棚下,像排成一列的鴨子,但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