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節節佔了上風,但許是因為主將傅昱深受重傷未愈,許是因為金兵留下的不多,一直都只守不攻。
我現在抱著一種不知謂何的情感,看到宋兵倒下自然是為同胞遇難而心痛,但看到金兵只能退守,想來精明如九爺,一定會發掘其中的蹊蹺。
說實話,我不明白為何傅昱要將這麼明顯的缺口展現在敵人面前,估計他是在逼斡離不在半途出來維護金國的利益,至於他為什麼對斡離不這麼有把握,我便不得而知了。
場中,傅昱一身戎裝,略白的臉龐少了一分過去的溫和,淡淡的神情,目光堅毅。當宋兵成隊撲上來,傅昱緩緩抬起右手一揮,數十射手,箭弩齊發,緊接著是應聲倒下的宋兵。
我慌忙移開視線,不忍看同胞血流成河的殘忍畫面。
身旁是鮮豔奪目的一串紅。
想不到經過驟雨的澆淋,一串紅以驚人的生長毅力,使塔樓這片重新染上紅墨的色彩。
場中傳來一記尖銳的聲響,緊接著碧兒忽然轉頭對我急促道:“楊姑娘,公子他——不會有事吧?”
我怔了下,看向傅昱。
他騎著套上鐵蹄的烈風,看上去雄姿英發,然而當我看見站在他對面的人,頓時不能呼吸。
那神情肅穆的不是九爺又是何人。
縱然我知道他親自上陣多半是因為我曾經在兵營中以嘉國夫人的名號與眾將士同在,多半是因為避免軍心受到影響,但我仍忍不住想,也許剩下的那一部分,他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在乎我。
大概是我喊得聲音不夠大聲,或者是場中太嘈雜,總之,最後九爺沒有抬頭。他微微動了動唇,而我竟然看懂了。
他說:“楊末,你是個不省心的。”
這一刻,我心中酸澀,百感交集。直愣愣地望著九爺憔悴的面容以及頭盔下散出的一縷縷髮絲。
因為我不慎被劫,剩下對兵營中造成的混亂,成串的後事都由他一人支撐。想來,他一定是極辛苦的。軍營中諸多將士對主帥一旦不理解,那牛脾氣一上來,更難磨壓下去,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我不可能因為在金營中呆了幾日便忘了自己是漢人的事實。縱然傅昱拿了金人的寶物救了我,但到底也是因為被金人劫走的關係才身受其害。此時我真是非常想帶著一身愧疚回到九爺身邊去。縱然我幫不了他,但起碼可以一起面對。
這麼想著,我也確實表現在行動上了。
我躲開碧兒的視線,往塔樓下面跑,其實她一直焦躁地望著場中,並沒有注意到我離開。一些守著塔樓的金兵見到我也不加以阻攔,許是見我和碧兒一道來的,就不作他想。
趁著混亂,我一路很順利地來到塔樓之外。身處戰火中看拼死搏殺,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感觸。
飛濺的血液粘在臉頰上,衣襟處。然我顧不得這些,我的目的是趁亂趕到宋營。如果這是金人一旦勝了就可以突破防線,緊接著渡過黃河,攻滑州,直取汴京的戰役,那麼身為大宋子民,我決不允許自己對敵人有一點惻隱之心。
與此同時,九爺頂著傷堪堪避開傅昱的長劍,只差一寸,險些刺進九爺心口。
我知道單憑武藝,九爺不會是傅昱的對手,他未曾刻意精進武功,幸而傅昱也受了傷,我想他二人暫時應當是分不出高下的。
正慶幸間,一隊人馬踏著黃沙滾滾而來,當先一人哈哈大笑著,催馬停在我跟前。黃沙嗆得我眼淚直流,忍不住咳嗽。
此人絡腮紅須,身形彪壯,正是領銜金兵的大都統斡離不。
“大宋王妃要去哪?”他一捋長鬚,大笑道,“清再保你,最終不是落入我手!”
我身子一輕,下一瞬發現竟然已經被斡離不整個人拎起來,他順手將我撂到馬背上,粗鞭一揮,馬兒受驚疾奔。可憐我還未返過神來,但覺馬鞍磕得我臉頰痛如刀割。
這下完了,我沒有跑回宋營反而落入斡離不的虎口,黃沙無情地蹂躪我的眼睛,然而我心中惴惴不安,更想知道斡離不要怎麼對我,這是要騎馬帶我去哪。
作者有話要說:報告朋友們~,我明天要去西塘古鎮,暮夜遊船,大概會住一晚,所以明天不用等更新了,除此之外這星期應該是日更~愛你們~
☆、一縱清明(二)
鑼鼓震天,鐵騎撼地,隱約聽著一聲:“完顏宗望,速速放開王妃!”
緊接著是青龍偃月刀橫掃而來。
“嶽將軍!”我又喜又憂。喜的是或許我能夠因此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