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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啊。”雷寅雙大咧咧地答著,又打量著他道:“你傷到哪裡了?”

天啟帝笑道:“並不是我傷了,是徐……”他回頭看看騎在棗紅馬上的首輔大臣兼戶部尚書,驀地一笑,改口道:“是我家老賬房,不小心崴了腳。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只能先來你們鎮子上找個大夫給看看了。”又從馬上彎下腰去,問著雷寅雙道:“你們鎮上可有什麼好大夫?麻煩小哥幫著領一領路。”

卻原來,他竟也把雷寅雙當個男孩兒了。

雷寅雙早懶得糾正這種誤解了,只側頭看看棗紅馬上那老頭被裹成粽子一樣的腳脖子,回頭對天啟帝笑道:“你可算是找對人了,我姚爺爺治跌打損傷可是遠近聞名的,人送外號‘姚一貼’。只一貼狗皮膏藥,雖不能當時就好,卻敢保證,當時就能不疼了的!”

她這裡替姚爺賣著“狗皮膏藥”,戴冪籬的那位關注的重點卻是跑了偏,問著她:“姚?!”

天啟帝那遮在冪籬內的濃眉又是一揚,卻是忽地翻身下了馬,看著雷寅雙笑道:“你爹不是姓雷嗎?你爺爺怎麼又姓姚了?”

雷寅雙立時又給他拋過去一個不屑地眼神,“那是我家鄰居!我打小叫他爺爺的。”

“啊……”天啟帝拉長著聲音應著,藏在冪籬內的眼意味不明地閃了一閃,卻是一抬手,將踏香的韁繩拋給劉棕,又將頭上的冪籬摘了甩過去,對雷寅雙笑眯眯地道:“原來是我誤會了。”說著,竟向著雷寅雙伸過一隻手去,兩隻含著精光的眼又往她臉上掃了一圈,道:“麻煩小哥幫著引一引路吧。”忽然又莫名加了一句:“你該是長得像你爹吧?”

雷寅雙對人總有一種莫名地直覺,這會兒便不是那人正衝她親切微笑著,便不是他最後加上的那句話恰好是她最愛聽的話,她也能清晰感覺到此人對她散發出的善意。於是她一彎眼,大大方方地握了天啟帝伸過來的手,一邊帶著天啟帝往廟前街的方向過去,一邊搖晃著腦勺後面扎得高高的馬尾辮子,頗有些心無城府地笑道:“就是就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雖然打小起,街坊就常拿她的長相逗樂子,總說她長得既不像爹又不像娘,肯定是她爹孃打船上抱來的。

她一邊跟那位“家主”拉著家常,一邊抬頭好奇打量著那人。

之前這人還沒有掀開冪籬時,見他騎在馬上那個挺拔的身姿,雷寅雙猜著他許跟她爹差不多的年紀來著,如今他露出真容,她才驚覺到,此人竟是比她想像的要老了許多,看著應該有個五十上下了。只是此人保養得極好,若不是眼角處那幾道深深的魚尾紋,說他只有四十也肯定有人會信的。

那位“家主”拉著她的手,一邊往客棧那邊過去,一邊問著她一些鎮子上的故事,以及周遭鄉村裡的事兒。

要是此人問著別的,雷寅雙未必能夠答得出來,偏她最愛聽個八卦故事,且小鎮閉塞,平常也沒個什麼消遣,也就拿著四鄉八鎮的各種趣事當了新聞,因此,她竟是對周邊鄉鎮裡的故事沒有不知道的。加上只要不是吵架,她那口條總是格外利索,總能把個不起眼兒的小故事都講得一陣跌宕起伏,直叫天啟帝聽得十分開心,竟是愈發地問著她那些雞毛蒜皮的家長裡短了。

雷寅雙一邊眉飛色舞地給這位“家主”講著今年冬天苗家頂子村險些遭遇土匪洗劫的事兒,一邊回頭在那些尾隨在他們身後的人堆裡找著小兔——都這麼一會兒了,原該跟在她身後的小兔竟還沒有過來。

不過她也知道小兔“生性靦腆”,不愛跟陌生人打交道,便是他沒過來,原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兒。所以她只隨意往人群裡掃了兩眼,見沒找到小兔,也就不刻意去找他了,只扭過頭去,繼續跟那“家主”眉飛色舞地講著那些包圍苗家頂子村的土匪,怎麼叫山上下來的餓狼給咬跑了的故事來。

她這般講著時,偶爾一抬頭,卻是忽然有點恍神——這位“家主”,生著張端正的容長臉型,兩道濃密的大刀眉下,一雙略圓的眼,眼角微微下垂著,給人一種忠厚老者的感覺……

明明眼前之人跟小兔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她卻莫名地覺得,此人聽故事時的眼神,跟小兔的眼竟是生得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只是,小兔看人時的眼神很是清澈,有種呆萌呆萌的單純;而此人的眼神則像是染了墨汁般地深沉,且還常常於不經意中露出一絲微不可辨的凌厲來。

從老街到廟前街原也不遠,便是那位“家主”拉著虎爺的手,二人一邊走一邊閒聊,且那人還時不時停下來問一問路邊擺著的各色貨物的價錢,就這麼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到底還是到了廟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