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惹得江采蘋朝這倆人側轉過身來。之前太過於自吹自染,吹奏至極性時,江采蘋幾乎忘卻,眼下尚身處這梅林裡。直到這刻,方汗顏,這一曲梅花落吹奏的未免有些顯擺。
“咳~”
江采蘋正欲佯嗔句採盈,怎地亦不適時提醒其這是在外頭,非是在“家”中。縱然是才華展示,亦理當有個度才合宜。未期,但聞身側早有人輕咳了細嗓兒。
“誰?膽敢偷窺奴家小娘子吹笛!”採盈反應尤為迅速,當下即兇巴巴循聲撒瞅這製造噪音者。可下一刻,採盈捋起胳膊作勢揪人的架勢卻當場僵硬住身姿,“奴高”
“奴等參見陛下。”還是雲兒機敏分,覺察到採盈異樣,再順眼看去,只見李隆基竟直立於右後方時,雖說同是吃了駭,倉促中仍未忘拉著已是呆傻的採盈就地欠揖下身。
“起見吧。”龍目掃睨高力士,李隆基倒揹著手,貌似頗為不怎自在的將目光從江采蘋身上移開。
若非高力士剛才小咳了那聲,估摸著場內依然不會有人這麼早留意見聖駕已然親臨。李隆基一直凝神於吹笛的江采蘋,實也未注意到,旁側尚有兩名宮婢蹲在場,難免自覺有損其龍威。
至於高力士,縱使南下那會,就已探知江采蘋的多才多藝,既長於詩文又善歌舞通樂器,但百聞不如一見,適才同樣陶醉在了江采蘋笛音的旋律中。
再看江采蘋,待捕捉見高力士在一個勁兒朝自己使眼色,江采蘋卻是良久的蹙眉,未行禮亦未吱腔,之後才淺提衣襬,頷首向李隆基:
“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正文 第095章 帝王之心(上)
江采蘋口吻極淡,淡的聽似彷彿是在婉辭對方的鐘情表白,拒人於千里之外。
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李隆基睇睨眼前的這個女子,入鬢的長眉微挑。還從未有過一個女人,敢對其顯以拒意,當眾待以這副不冷不熱態度。莫說是這後。宮中的女人,即便是普天之下,哪個女人不對其這個一國之君崇畏有加,甚至在扎堆兒挖空心思不惜以色。誘之?
形形色色的女人,李隆基見多了,但眼下這個,卻有點挑逗其早已靜若止水的心緒。已是有很久,李隆基未再激起過這種仿乎精力蓬勃,想要將個女人佔為己有的衝動。尤其是面面相視見江采蘋的有禮有矩時分,且不論是否是身為一個男人的佔有慾在作祟,於李隆基看來,純是江采蘋的這份本分,就已然成功吊足其胃口。
梅林片刻安寂,李隆基原地負手抬頭環目頭頂晴藍如波的一片天空,入冬以來,唯屬今日這天兒,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特別是身處在這片梅林望天,格外叫人舒坦爽愜無比。半晌,龍目低斂,才又凝神向江采蘋:
“卿適才所奏之曲,可是李延年所作之《梅花落》?”
史書有載,唐明皇李隆基不單是位傑出的天才政治家,而且是個頗富有音樂細胞的人才。對此,江采蘋不無知悉,但見現下李隆基不費吹灰之力,即可張口道明其剛才吹奏的這支笛曲,心下多少仍不免微訝。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恩德相結者,謂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謂之知心;聲氣相求者,謂之知音。總來叫做相知。俞伯牙曾為鍾子期摔琴,時下,江采蘋與李隆基,縱然談不上一見如故的情分,可也不失“知音說與知音聽,不是知音不與談”的感覺。
“回陛下,正是。”抹掉心底陡升的紛擾,江采蘋這才頷首屈了屈膝。既已命中註定。今世要做同床共枕之人。為免日後尷尬,今時若因由這笛音結良緣,未嘗不無裨益。
江采蘋言語文雅,看似性情溫柔,李隆基頓覺寬馨。就連前晌時候,初臨視江采蘋之時。江采蘋給予李隆基的那種疏離體味,此刻,僅在江采蘋隻字片語感化之下。不覺間亦已隨之盡化作團錯覺消散。
“《梅花落》本笛中曲也。選得好!”人一旦有了共同語言,自是好搭訕的多。稍時緘默,李隆基點頭稱讚罷。略頓,狀似無故夾瞟侍立在側的高力士之後,方像是回味無窮般嘆道,“所謂‘千里馬好找,伯樂難尋’。好曲,人善之,方是為妙哉。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吶!”
會意到李隆基話裡的暗示,高力士即刻滿為笑態轉朝向江采蘋,緊次於李隆基話末,拱手接語道:“老奴恭喜江家小娘子。陛下有賞,小娘子還不快些謝恩?”
高力士邊說,邊衝江采蘋連連遞眼色,江采蘋明瞭於心之餘,於是再度面朝李隆基欠身行禮:“陛下謬讚。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