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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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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警備隊帶隊軍官掏出了手槍,金首志大怒,說:“有種就開槍吧!”

對方的槍緊緊地頂在胸膛,金首志動彈不得,他怒目相視,全無了賦詩寫字的儒雅。事情就僵持住著,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呼吸,甚至心臟的跳動,甚至屋頂上麻雀的唧啾和平原的風吹動瓦縫的簌簌聲。日本人是既得便宜又要賣乖,欺負人慣了,中方官吏一嚇就軟,無不就範,不想卻碰見金首志這樣的刺頭。縣知事想息事寧人,就說人已經死了,再節外生枝無益,便在文稿上簽字畫押。日軍官得意洋洋,放下了手槍,要求金首志簽字。金所長簡直要氣炸了肺,恨不得一把撕碎了稿子。縣知事想得挺開,說:“不就是籤個字嗎?籤吧,守土有責,保一方平安吧。”縱使一千個不願,可上下級的關係在,縣知事的旨意不能違背。金首志思慮片刻,遂在文稿內填入:“俱系悍日一面之詞。”

轉眼又是盛夏,喀喇沁等地蒙古王爺武裝叛亂,這是日本人暗中縱容的結果。巴布扎布率三千蒙古騎兵一路燒殺而來,奉天府震動,急令圍剿。日本對奉天當局的策略是又打又拉,軟硬兼施,利誘脅迫,一方面扶持張作霖,一方面鼓譟“滿蒙獨立”。依靠日本軍方的武裝,巴布扎布拼湊起“滿蒙獨立軍”,誓師東進,途中被洮南督軍吳俊升部擊潰,向南滿鐵路方向逃竄,以尋求日軍保護。張作霖火冒三丈,嚴令沿線軍警合力圍剿。

金所長率警隊連夜趕赴朝陽街設伏,奉命攔截阻擊蒙匪。朝陽街在鳳嶺鎮外二十華里處,左靠東遼河,右連南滿鐵路,位置重要。急行軍剛抵達遼河岸邊,就趕上蒙匪馬隊渡河,雙方旋即接火。這天的黃昏格外美麗,原野橫無際涯,嫣紅的夕陽把一切都籠進玫瑰色的柔光裡,西北方向流去的東遼河披上了熠熠金紗,宛若一床絢爛的紅錦被。但是,這個黃昏對於蒙匪並不美妙,淒厲的槍聲驟起,如炒豆般,打得水面飛珠躥玉。兇悍的蒙匪試圖強渡,有些馬匹已泅渡到河中央,密集的槍彈劈頭蓋臉而去,騎兵不斷栽倒在洶湧的河水裡,有人身子被淹沒了,手還緊緊拉住馬尾不放。金首志闖蕩江湖多年,如此一幕還是第一回經歷,惶恐得快要窒息。對岸的敵人猛烈還擊,子彈打得柳樹叢呼呼直響,一些柳葉紛紛墜落。對方的火力很猛,要命的是居然有野炮,金首志心頭不由得一凜,巴布扎布的戰鬥力還在。東岸上的警察躲在柳樹後頭,大家從沒遇到過這麼大的陣勢,緊張得大氣不敢出。金首志很快就鎮靜下來,因為他聽見更遠處的槍聲,藉著暮色觀察對岸,隱約看見東鎮方向的火光,他認定吳俊升的部隊追上來了。

第九章(3)

蒙匪終於被壓制在東遼河西岸了,隨著夜色降臨,槍炮聲漸次零落下來。這個夜晚沒有月色,沒有人能入睡,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黎明。曠野隱沒在夜幕裡,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螢火蟲忽高忽低地在四處遊蕩,還有不知名的小蟲子不倦地啁啾。偶爾的流彈劃破夜空,在黑漆黑的帷幕上留下短促的曳光。硝煙的味道在莊稼地裡飄蕩,槍炮竟然沒有嚇走蚊蟲,相反地招惹了一些小蟲子過來嗡嗡,不時撲打在臉上。吶喊像潮水似的退得很遠很遠,剩下的只是隱約中的馬匹的躁動。激戰之後的夜空,肅穆得可怕。別看金首志在人前鎮靜,

其實整整一夜提心吊膽,心裡懷揣了一面小鼓,七上八下咚咚地跳個不停。黑夜漫長,不倦流淌的河水橫亙在沒有燈火的曠野裡。他不斷地抬頭眺望,憑藉星斗來判別時辰。明亮的啟明星終於懸掛於西南,天快亮了。他停止了胡思亂想,心底升起一種與以往隔山隔水恍恍惚惚的感受。東方漸漸露出白亮來,可以看清原野上的朦朧物景。清晨是如此的寂靜,沒有人走動也幾乎沒任何聲響,不知什麼時候下的霧水,乳白色的輕氣柔曼地覆蓋著,一切都是那樣的溼潤清涼。遠處農舍公雞高聲啼鳴,彼此回應,咯咯咯——喔喔喔,嘹亮無比。金首志忍不住緬想,要是每一個早晨都這樣該有多好?

陽光洞穿了霧氣,金首志和他的警察大隊都鬆了一口氣,巴布扎布被徹底包圍了。然而事情遠沒有這樣簡單,日本鐵路守備隊來了。一個日軍少佐策馬來見金首志,他手持日本國旗,說槍彈射穿了日本國旗,這是對大日本帝國的公然挑釁,他代表鳳